一直想要採訪有工作室的藝術家,為什麼呢?可能是做這件事本身就有一種超脫人群的非現實感,絕大部份的藝術家都過著窮困的生活,不知道怎麼賣作品,一邊工作一邊來支撐工作室的開銷;如果說這是興趣也未免太沈重了,大家都知道做藝術的過程並不如想像中的開心,很多時候都必須逼迫自己。
之前在倫敦也換過幾個地方不同的工作室,負擔壓力很大,因為還有住處也需要房租;工作室的地點通常都很偏僻,也幾乎都是廢棄工廠轉型。夏天的話還好,冬天的時候真的是凍死人了,連洗手碰到水都會痛的程度;可是當時一起租工作室的同伴們並不以為苦,還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感覺到熱情,因此想把這些創作人介紹給大家。
倫敦 Bromley-by-Bow 車站出口外面景象
這次拜訪的是來自西班牙的 Diego Delas,我在 Hackney 跟藝術相關的網站看到他的作品,從作品脈絡裡看得出他是個很有計畫的人。他出生在西班牙北邊的城市,本來是學習土木工程,後來跑去芬蘭學藝術。他說他很喜歡芬蘭的工作室,很大很寬敞,可是藝術環境卻不是這麼喜歡,因為太封閉。這樣的體認我也有相同的感覺,記得去赫爾辛基逛藝廊時,看到的作品風格都非常北歐;也曾有一些想要合作的案子,但大部份得到的回應都是:「我們只跟當地的藝術家合作。」創作環境封閉的結果便是一切的活動都變得不有趣,所以後來 Diego 申請倫敦 Royal College of Art 皇家藝術學院的繪畫課程,定居於倫敦,而這一待便是兩年多。
走去工作室的途中,他說之前的工作室在 Hoxton,會搬到新的地方是因為想要更大的空間,想做更大的作品,而搬過來也不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而已。對於我這次突然提出的訪問邀請,他笑著說自己沒有特別整理工作室,也沒有把作品擺得漂亮好拍照,但我想就是這份自然而未經過排場的感覺,若能傳達給讀者,越輕鬆越好。
.是什麼原因讓你對藝術這麼有興趣?
我本來是學土木工程,可是突然間對建築跟藝術有興趣就改變了想法,哈哈!從十八歲開始畫畫,一直以來也都很喜歡電影,後來也開始對視覺藝術有興趣。我第一間工作室是在芬蘭的 Kankääpää,因為芬蘭的經驗,讓我知道在工作室的行動是很重要的—能擁有一個專門的空間和作品相處,做新的嘗試。影響我最多的應該是書本和電影,因為我相信在小說裡的敘事上,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都來自於故事。透過這些,我們的文化更加豐富跟成長。
.所以你來倫敦學畫畫,感覺如何?
有趣的是,我雖然主修畫畫,但我現在卻停止畫畫,開始做跟空間有關的裝置藝術。停止畫畫,可是卻更辛勤地接觸各種材料;我喜歡蠟—喜歡它的各種變化(例如遇到熱),紙、木石膏等等,把這些材料再轉化成象徵(Symbol)。我的作品充滿著各種象徵意義,很多部分都跟歷史有關,例如以前古人就是把字刻在蠟上面,如果不要了就用刀把這些字刮掉,所以我把從西班牙帶來的一片破碎的磁磚嵌在上面,再加上其他撿到的物品,就變成了我想傳達的訊息。
.所以你的作品都跟歷史有關,你喜歡歷史嗎?
我很喜歡,例如我跟妳說了這雙鞋子的故事,妳回去後也為了這個故事做了一件作品,這就變成妳擁有的故事了。
(關於鞋子,Diego 說在西班牙如果有人去世,通常都會做這樣的鞋子給亡者。說著說著他拿起了地上的酒瓶,總共有四個,他說紅酒是非常重要的飲料,例如在耶穌的晚餐裡面也有紅酒,所以他把紅酒瓶放在裝置的最下面,撐起所有的木板甚至還有一張椅子。Diego是個對自己作品很有熱情、很有想法的人,聽他說起這些材料背後的故事,就越覺得自己的不足。是啊,我的確也是很需要更去分析背後的原因,不能一昧地跟隨直覺做事情。)
.有特別的原因選擇這些物品嗎?
看情況。大部份的物品都跟我的人生經驗有一定的連結。我母親住的村莊就只有大概二十個居民,所以只要有年長的人死去,文化記憶就會漸漸緩慢地不見—這樣的情況讓我開始想要保存這些記憶,重新製作。但這些想法都要透過不斷地行動,在工作室裡面的實驗才有可能完成。我喜歡各種可能性—複雜的,非常實驗性質的,可以重新建構的。每個物件都是脆弱和被孤立,但它們都代表著符號,帶領你走過思考跟猜測的過程。到了最後,這些都會變成遊戲物件述說著過去的事,屬於不同的時間和經驗。
Exhibition at Madrid
Photo Courtesy of Diego Delas
Exhibition at Madrid
Photo Courtesy of Diego Delas
Exhibition at Madrid
Photo Courtesy of Diego Delas
Exhibition at Madrid
Photo Courtesy of Diego Delas
Exhibition at Madrid
Photo Courtesy of Diego Delas
Diego 下禮拜便要去哥倫比亞兩個月合作專題,他說今年實在是太忙了,只能在忙碌中抽空讀書,現在終於可以專心做作品;我可以了解這樣對生活,對記憶,對身邊物品充滿感情跟想法的人一定很需要實際行動。 這麼有紀律的藝術家,期待他能帶回更多的能量回到倫敦。
後記 /
採訪當天出門前看到窗外下著雨,有點冷的樣子,讓我想到前幾天還是 30 度夏天的好天氣,才隔兩天就降了15度,倫敦的天氣真是令人難以捉摸。準備一下出門,為了怕遲到出門後就趕緊搭地鐵過去,所以也沒有買咖啡,心裡想著等「一下到達車站再買吧!」沒想到一出車站看到的是一片荒涼的景象。等了一會 Diego 過來接我,他主動提議去買咖啡,但附近一間像樣的店都沒有,唯一的酒吧兼咖啡店也沒開,最後我們便走進去印度人開的便利商店買了兩杯飲料—他卻說這間超級難喝,但沒有別的選擇天氣又冷—於是我們站在櫃台前,看著老闆不知從哪拿的湯匙幫我們細心攪拌飲料,攪拌完又丟進抽屜;那一瞬間我有一種「啊,這就是倫敦」的親切感。
很開心這次有機會去拜訪他,聊天的當中自己也不斷地被啟發,我想態度還是最重要的,跟外界保持良好的溝通,努力的做作品等等。離開的時候很滿足的微笑,雖然外面的天空又烏雲密布,大雨又落下了。
Diego Delas
Born 1983. Aranda de Duero, Spain.
Lives and works in London.
想了解更多,請瀏覽 Diego Delas 網站。
Photography/ Juliet Fang
Part of Photos Courtesy of Diego Del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