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PIRATION｜《台灣妖怪地誌》，跟著妖怪的蹤跡重新認識台灣

Photography/ Yao.

文化的構成極其複雜，沿著歷史脈絡交纏風俗、音樂、藝術、環境與政治，各個面向彼此連結影響，構成龐大的有機系統；隨時間推移文化不停伸展的觸角，讓我們難以用簡單的一句話概述。若要以最沒有距離感的方式去認識台灣文化，那麼民間故事與傳說，或許是最貼近生活又最吸引人的方式。民間傳說之所以能流傳久遠，正因為它以平民百姓生活發生的事件為藍圖，在口耳相傳過程中添加了各式奇想—透過言語與文字記錄，不同的描述方式替故事帶進了不同的想像，宗教、自然現象、人文習俗更替其染上神秘的色彩。年年月月流轉下，故事的真實樣貌或許現在已難以推敲，但真假參半正是「傳說」的魅力所在。

由插畫工作室角斯角斯所創作的《台灣妖怪地誌》，在書店一看到便想著「台灣有妖怪嗎？有的話又是以什麼樣貌現身？」心底浮現了大大的問號。聽過了許多中國民間故事與日本妖怪故事，「台灣自產」妖怪這有趣的主題，以仿古的畫風與文言文呈現，令人想起小時候又怕又愛的鬼怪故事集—只是多了文化認識的趣味，少了讀完半夜睡不著覺的不寒而慄。阿美族 Alikakay、邵族人魚 Takrahas、鄭成功伏妖傳說、射日神話、鄉野怪談黃色小飛俠、守護神貓頭鷹、台北獅豹雨等等，《台灣妖怪地誌》以台灣各地的原住民神話、民間地方軼事為經緯，增加些許想像情節、原創故事作呼應，共收錄了 9 幅畫作與 8 篇妖怪奇聞。在這本展現各地文化、環境特色的妖怪事典，戲劇性的改編情節依然保留了民間生活的軌跡；而以台灣古地圖風格繪製的妖怪插畫，畫於木板而後轉印的古樸色調，閱讀起來有種遙想當年台灣風貌的玩味。除了細膩的插畫，文言文記載般的故事敘述，除了反射從前年代的記錄方式，強調「遙遠」的傳說神秘感，巧妙的節奏又比白話故事更具想像空間，也是大膽卻增添魅力的必要元素。

談起畫台灣妖怪的念頭，角斯角斯創辦人之一鼎元解釋，其實是源自於一則 2012 年的離奇新聞報導，讓他們想起過去發生在台灣各地的奇談。在蒐集故事過程中，分散在不同書籍、研究報告的龐大繁雜原始資料，角斯角斯便有了從頭整理的覺悟；而其中發現由莊永明老師編撰的《台灣鳥瞰圖》的地圖書，則帶給他們結合妖怪與古地圖的靈感。透過 Google Map 鳥瞰台灣各地區，並邀請好友于尚民和折雪茄協助，將文本資料與插畫構想反覆堆疊，呈現前人遊歷台灣遇見妖怪的氛圍。

創作過程最困難之處便是增加故事情節，將原有的傳說改編為更有邏輯與戲劇性的故事。像是鼎元自己本身最喜歡的〈花蓮卡卡巨人〉，除了以阿美族 Alikakay 巨人入侵部落、擄走婦人與孩童的故事為藍本，角斯角斯更以一對姊妹在稻叢中玩耍，而被用妖術化身成母親的 Alikakay 巨人吃掉的情節，讓讀者更能感受巨人的強大特徵與樣貌想像。而 Alikakay 巨人傳說也是阿美族祭典的源頭，其中隱含的文化特性，替角斯角斯繪製《台灣妖怪地誌》的創作理念形塑了更明確的方向。

傳說與民間故事的改編與詮釋之外，《台灣妖怪地誌》裡也包含了角斯角斯發想的原創故事，像是〈台北獅豹雨〉、〈台東火燒風〉與〈墾丁鯊克藍〉。從前傳唱至今的西北雨歌謠，或是親身體驗台東焚風的感受，再到核電產物的爭議…角斯角斯將台灣多變氣候與社會議題融入創作，除了出於將創作與土地彼此連結外，也讓讀者更能透過現代社會共同擁有的經驗而引起共鳴，重新審視我們與環境之間的關係。

隨著《台灣妖怪地誌》逐步完成，角斯角斯也對這些故事有了更深刻的體認。神話故事如同世界性的共通語言，同樣的主題或妖怪角色，在不同文化下依地區而有著些微差異。「像台灣的射日神話，大多是遠古就存在兩個太陽，由於太熱人民無法生存，就請勇士射日，翻山越嶺找到兩個太陽大戰起來。其中一個太陽被箭刺傷，身上的光芒四散成天上的星星，因為沒有光的羽衣遮密，就羞赧的躲了起來。於是這個世界有了日、月、星辰。相似的故事還有咒罵太陽使太陽翻面成為月亮的婦人，另外也有搶救被惡龍叼走的太陽與月亮故事。」鼎元解釋著，「比照中國的射日故事是九個太陽，也有十個太陽，但台灣的射日故事多是兩個。光一個太陽的神話就延伸許多有趣的小故事，像創世神話或巨人神話也是有共通性與相異性。」

訪談尾聲，鼎元談道：「台灣很特別，充滿令人著迷的人事物，我們知道的卻很少很少；如果沒有人說自己的故事，文化就不會顯現。文化需要根，根扎愈深才能更茁壯。」即使當初只是出於對這類圖像與文字記錄的好奇，在過程裡的挖掘與體認，卻也讓他們理解創作的責任。以各種流傳於台灣的故事、現象為藍本，角斯角斯用妖怪這充滿吸引力的主題，帶領讀者重新認識這片土地。趣味十足的觀看角度，隨妖怪們可愛又多變的形象走遍台灣，展現各地的特色與風俗；抽絲剝繭下更能理解本土文化，對這片土地產生另一種親切情感與神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