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處一個看起來開放到無邊際的世界，各種信息蜂擁而至，充斥腦海；而這之中，關於「性」的話題，總是顯得有些敏感與難以言說：被打上馬賽克的的大衛雕像、被形式而過的性教育課程、各種性侵和猥褻的社會新聞……「性」可以是天使，也能夠是惡魔。當社會管理者用自己的方式去試圖維持秩序時，一些問題也接踵而至，叩問著每一個社會中的人。而有一位印度藝術家，正用她可愛又獨特的方式，以一個女性的立場去表達自己對「性」的看法。
來自印度的視覺藝術家 Akshita Chandra，創作了一系列有趣的「成人内容」作品——作品裡的女性性感坦露，還有該算得上限制級的性愛畫面。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以爲是某個品牌又出了什麼新花樣，花花綠綠只覺得好看又好玩。查看 Chandra 的網站之後得知，這一名為《Being Censitive》的系列作品，其中「censitive」是以「censor」（審查）和「sensitive」（敏感的）結合玩出的文字遊戲。Chandra 試圖去探討到底什麽是淫穢的，什麼是能夠合理存在的，而在她所處的印度，社會審查制度的規範又該如何調整制定？存在意義與價值又要怎麼判斷？
這些卡片展示形式多樣，既可以抽拉，也可以像賀卡一樣被打開，也有以有色透明片覆蓋交疊，變換出各種主題内容；而細看藝術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也帶有著一絲印度的宗教氣息，某些場景刻畫也似曾相識。在印度中央邦北部的克久拉霍（Khajuraho）神廟，因爲有大量以性愛為主題的圖騰與雕塑，被稱之為「性愛神廟」。這座世界文化遺產一直吸引著大量遊客前往參觀；一千多年前的人們就如此將性與神聖虔誠的神靈結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我們對性的接受程度與認知，倒了當代反而倒退了呢？Chandra 便以此為灵感，結合在印度發生的一系列真實事件，用立體書表達了自己對印度社會「性現象」的意見。
1. 一對對情侶在酒店房間被警察突襲
在 2015 年，有超過 40 對情侶、夫婦在飯店以公然猥褻罪的罪名被帶回警察局，而這些情侶若不是即將結婚、就是擁有正常男女關係，在我們看來平常不過。「我不是妓女。身為成年女性，我與我原本下個月要結婚的未婚夫一起，找尋一處可以兩人獨處隱密的地方。我用我的名字與證件進入飯店、登記，而當警察盤查時，我也遞交出相關的文件。但當我試著跟一位女警解釋這一切，她給我一記耳光。」成年女性遞交相關身份證件，在飯店尋找一處屬於自己的私密場所，卻被冠以猥褻罪名而被逮捕；甚至當她試圖向一位女警官解釋時，得到的竟是一記耳光。
Chandra 用卡片製作了類似窗户的小開頁，通過手動的打開閉合，可以看到隱藏在灰色卡紙下的各種場景，諷刺、展現一種如偷窺别人隱私秘密的感覺。
2. 展示内衣的人體模特被撤下
在 2013 年，CNN 曾報導孟買的官員認為展示内衣的人體模特，一樣是違背世俗與道義神聖的東西；會引起男性的性衝動，增加性犯罪率，因此禁止店家將假人放置於店外。
Chandra 用一層透明材質的折頁，上面印有内衣的圖案；當讀者翻閱、覆蓋上去時，就像給裸體模特換裝，穿上了衣服。
3. 印度幾乎没有性教育
性教育會污染年輕人的心智，因此在印度政府「許可的」、「符合印度傳統的」教育系統裡，是找不到的。」——Dinanath Batra, Shiksha Bachao Andolan Samiti
一般對印度的印象也許包含了很多關於童婚、性侵的醜聞，雖然不能完全一概而論，但在印度的確存在著認為「性教育會污染青年思想的現象」，孩子甚至到大學生都缺乏對自己身體的了解，這也在某些程度增加了女性被性侵的危害。
Chandra 用可以翻動、類似小課本的折頁，表達性教育的主題内容。第一頁是一片黑色，遮擋住人體的重要部位；再翻，出現了裸露身體的構造、名稱；再翻，標注有重要部位的名稱「教科書」展現在眼前。
4. 牵手雖然不會懷孕，但會被打
極端的印度教組織「濕婆神軍黨」認為西方情人節不過是一種賺錢手段，用節日的名義來吸引年輕人進行購物，因此在印度的情人節可能並不浪漫美好。情人節卡片會被偷走，販售相關商品的商店被燒，而在路上未婚的情侶牽手，就有可能會被極端狂熱組織追打或威嚇。
於是，Chandra 製造兩隻大手，就像兩片巨大的樹葉，遮擋住畫面的主題；當讀者打開手掌遮蓋頁，勾肩依偎的人兒才會被看清。巨大的雙手也可兼作正、負兩面的解釋：它可以是保護情侶的雙手；反之，也可以是揮打情侶的威嚇。
5. 乳溝同樣是打碼的對象
電視播出的畫面中，乳溝會被打上馬賽克，即使畫面線條再美、再無情色之意，也是淫穢、色情的象徵。Chandra 設計以抽拉的方法，將馬賽克塊移動，用來遮擋三個女生的胸部；抽拉軌道的線都恰好穿過乳房的中心位置，就像無形中也被打了迷你馬賽克。
6. 同性相愛、性交？NO！
「我邀請同性戀的人來我的瑜伽聚會所，我保證能治癒他們的同性戀疾病。」——Baba Ramdev
顯而易見，同性相愛、性交也被下定成違背自然秩序與法律，若被發現性交行為，根據印度刑事法典第 377 條，最高逞罰可被判 10 年監禁。更加荒謬的是，甚至有聲稱能治癒「同性戀病」的瑜伽活動存在。
Chandra 將圓型轉盤拼圖的每一個部分對稱，是否覺得有些眼熟？沒錯，上面的神廟雕塑中，便有和這幅幾乎一模一樣的四人圖。
7. 裸体？NO！
曾经在 Delhi Art Gallery 舉行過一場關於裸体的藝術展，隨即便遭到民眾的反對和圍堵，他們冠冕堂皇地說著：「即使古代的神都一絲不掛，但放在當代，只要你裸體，不管怎麼說都是不正當的行為。」Chandra 設計三個抽拉條，通過小機關的設置，讀者可以用拉取紙條的方式，來為三位女性「寬衣解帶」——或是相反地，給她們重要部位穿上衣服遮蓋。
8. 「文化污染」清掃活動
在 Swachh Bharat Abhiyan（SBA）大張旗鼓地進行全國性清潔活動（Clean India Mission）後，又將污染範圍的定義擴大到文化領域，開始一系列的「文化污染」清掃活動，力求重整印度文化與文明。運動涉及學校的課程、藝術和電影、科技和圖書館等等；不難猜測，一些以上提到過的女性與性相關的「罪行」便在「污染物」之列。
談到清掃，最直覺想到的就是掃把，通過轉動固定在中心的逼真掃把，移動過程好像在模擬打掃動作。但是想要把背後的兩人「清除掉」還是很困難的。
這個 21 歲的女孩 Akshita Chandra，用自己的藝術形式對印度社會發聲，即使這些作品通過網路傳播，但效果可能只是滄海一粟——先不論印度社會對其禁止的可能，就算要在 Behance 上查看這一系列作品，也需要註冊或登記，理由是包含成人内容——不難想像也許她會惹來一些麻煩。但依然感謝有 Akshita Chandra 的作品，對現存的情況說出自己的意見與疑問，探討性文化、女性權益與文化審查制度；因為不僅僅是在印度，世上有很多地方，即便是成熟發展的地區，都依然需要這樣的鼓勵與聲音。
當男和女作為生理性别共存於世上，當荷爾蒙被激發，當我們墜入愛河，當 50% 和 50% 終有 100% 的結合……世界的愛與美好，聽起來宏大，卻是真實地藏匿於一點一滴的努力與奮鬥之中，需要有思想與靈魂的人們共同守護。
Text/ Loopy
All Images via Akshita Chandra tumblr.
【此篇為 Polysh x VOICER 合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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