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構築著母親的雙手,孩子們因而能香甜沈睡其中。」——雨果(Victor Hugo)
記憶裡讓人掛念的家,母親的身影總是穿梭其中。「溫柔構築著母親的雙手」,承接生活或輕、或重的刺痛;因此,在長大離家之前,我們不那麼輕易對生活無奈或嘆息。《母親大人》,在經釜山、東京與溫哥華影展的入選肯定,成為 2017 桃園電影節的開幕片。導演 Riri Riza 取材自 Alberthiene Endah 原著小說《Athirah》,揉合己身的生命經驗,細膩重現 1950 年代的印尼穆斯林常見的家庭生活。
母親的雙手,撐起父親缺席的「家」的軀殼
經商致富的先生,在妻子懷胎時,另外迎娶了二房。傷心欲絕的妻,依舊盡責地為家庭付出,煮飯、育兒,做一個大家口中「稱職」的母親,勉為其難撐起男主人漸漸缺席的「家」的軀殼。
有了另一個「家」晚歸頻繁的丈夫,等候的妻體貼地將他的盤子覆上,以免飯菜涼掉。每日每日,等待的間隔越拉越長,那只總是蓋著的碗,像是丈夫對於這個家已然闔上的心,難以掀開。丈夫心思向外探詢,不再回頭,於是一桌豐盛香熱的家常菜餚,在漫長無盡的等待裡漸漸失去了溫度。日月過去,圍桌而坐的母親與子女不再為父親的缺席等候,專屬的杯盤擦拭乾淨,收回碗櫥裡。長子取代了父親那永遠缺席的位置,成為讓母親依靠的肩。
印尼以往社會中,多數母親的身影
影片中為家庭無私奉獻的母親一角,是導演對於自己母親的印象,也是那時代裡無數的女性生命翦影。繁盛一時的經貿榮景,在虔誠信仰伊斯蘭教的印尼社會裡,再娶二房、三房的一夫多妻制乃司空見慣之事,女性不僅被困鎖在家門之內,甚至連身為堂堂正正女主人的身分都搖搖欲墜。
丈夫四兩撥千金地拒絕和母親一同參加友人的迎娶婚宴,於是懂事了的長子,堅毅的扶起傷懷的母親,堅定地說:「沒關係,媽,我陪妳去。」母子兩人協伴到婚宴門口,主人好客地探問:「妳的丈夫呢?」母親的「角色」忽然之間因為沒有丈夫的現身而受到質疑,好似被附屬在丈夫的名下,被埋名隱姓。社會的約束迫使女性走入家庭、為人妻,她的定位不再明確,她的自我不再現身。《母親大人》所描繪的,正是印尼社會中多數的母親——Emma 是導演的母親,也是印尼穆斯林家庭裡的每一個母親。
光影縫隙裡的家庭關係
Emma 是位生命力強韌的女性,試著挽回丈夫的心,重聚一家。她是「傳統」定義裡的母親,但她也不輕易妥協於傳統的約束,在看似無盡之路另闢蹊徑,投身紗籠 (sarong)織作與販售的市場中,一點一滴攢下積蓄。哀傷無奈的故事,Riri Riza 卻以優雅的畫面與氛圍描寫;多數鏡頭採用自然光線,讓畫面浸潤在晴好的陽光中,充分呈現雅加達街道印象,以及那長日燦好的景象。儘管家門之內人事萬變、千迴百轉,暗藏哀愁與傷懷;在流暢優美的鏡頭下,自然流瀉出向陽美好的氛圍,恰與故事敘述軸線相互映襯,突顯母親強韌的性格以及堅忍的毅力。
角色間的對話不多,但懸置其中的靜默、等待、察言觀色與嘆息,卻更深刻呈現家人之間情感的連結與斷裂、期待與落空。Riri Riza 尤以那幕漫長等待父親歸來的餐桌,描寫令人窒息的靜默,令人心碎不需言語諷罵或肉體打壓——父親的缺席,家人間交流的言語也缺席。填補對話空白的音樂,更是片中重要的元素;輕快明亮的旋律,緩解了人與人之間濃稠的情感糾結與張力。
家庭起落,母親守護身影依舊

時光遷移、人事盡變,故事環繞著一家人起伏錯落。誠如片名,Emma 身為「母親」,有著一雙憂鬱的眼,看透人生百態萬轉,嘴角揚笑,彷彿正淡淡述說著自己與整個家庭的生命。歲月遞嬗,一桌飯菜依舊每晚熱騰騰地等待一家團圓;日子如常,雖不如昔,但正如導演 Riri Riza 在訪談裡所言,「我想,這也許是個很好的方式」家庭於文化建構裡的珍貴價值與角色,「去想望這些能重新成為可能。」
《母親大人》/ 桃園電影節(5/12-5/25)
放映場次:5/13 13:30 星橋 3 廳(影人出席映後 QA 講座)
5/17 16:30 光影電影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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