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海在蕎麥麵店打工,看起來是個沉著的年輕女孩,眉宇含著笑,卻又顯得勉強。盛夏即將到來,太陽艷美,煙火節等候在轉角。然而初海卻不展顏笑,好似把滿腔的心事揣在懷裡,想不出個透徹。在夏季來臨之際,初海曾經教過的學生忽然出現,同時間又碰見了做傳統手染布的年輕工匠熊太郎。這些如夏季般暖亮的溫度,是否能夠照拂在初海的生活,將她從回憶的深淵中拉出來呢?
記憶的牢籠,生死闊別
《櫻花下我記得》片長僅 88 分鐘,多數鏡頭採自然光拍攝,色調明亮,夏日清朗的氣息流瀉其中,與主角初海欲言又止、藏著滿腹心事的神情成為強烈的對比,也是整部電影的張力所在。電影的片頭以長鏡頭帶出一片櫻花花海的寧靜與日光燦爛的美好景色,在小徑正中央是初海的身影,臉龐沒有表情,彷若有所思。
初海自語:「那年的櫻花,我永遠記得。」記憶有時像是一座最堅牢的籠,初海深困其中,尋覓不得出口。過往於是成為枷鎖,困住日後的自己。整部電影的敘事瑣碎卻保持流暢,絲毫不顯遲滯之感。當心靈受困,生活細節所呈現的,正是蕩漾起的細微漣漪。故事軸線簡單,跟隨著初海日常生活一點一點延展,從當下回溯過往,掀起時光的簾子,回望發生在初海身上的過往。懶洋洋的生活氣息背後,是整個被掏空的人生。離開一個人,惆悵與傷懷不是單純地因為離不開,而是一部分的自己也不小心遺忘在過去了。
善美的饋贈與恰如其分的相遇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櫻花下我記得》以雙軸線進行,揉合了初海對於自縊男友的情懷、以及與正在走入她生命中的人們的互動。生者與逝者的記憶彼此纏繞,交疊出豐富的生命之貌。拉起生者與死者之間的絲線,是贈與接受。初海總懷著虧欠,對於死去的男友及其家人的深深愧疚,無法真正接受男友死前的最後一封信、或是其家人的問候和善暖之情。
在新的生活節奏中,初海在看電影的戲院巧遇過去的學生,學生贈送了初海自己錄製的專輯;從事手工產業的熊太郎,撕下一塊親手染製的手帕作為禮物。手作的物件,猶如一片真心的贈予,這使初海感到喜悅,卻也同時不安。不安於這份心意背後沉重的意義,也害怕這份贈予背後連帶出現的關係意涵。也許這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課題,如何接受贈予、正面迎向這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無論那份關係是存在於生者之間、或是生死之間。
生命,便是不斷地失去,並且在失去中尋覓真正的自我
整部電影環繞著對於生命的大哉問:什麼該被忘記、什麼該被記得?往者已矣,生者不斷地追憶。這些追憶本身看似沒有重量似地輕盈,實則卻無比沉重。如同壓在抽屜深處、遲遲未能夠鼓起勇氣開封的信箋一樣,初海將回憶深埋於記憶幽谷,卻得在往後的每一個天明與黃昏,揹著死去的人所留給生者的所有重量。
影片中,死去男友的母親如此告訴初海:「生命,便是不斷地失去,並且在失去中尋覓真正的自我」。《櫻花下我記得》以輕緩的步伐行走,走過生死之際,走過憂傷的陰谷,走過曾經以為難堪的日子,赤裸地面對記憶本身、面對不斷地失去的事實,在之間發覺生的力量與光亮。
中川龍太郎談記憶,談生與死,用輕盈的方式敘說生命裡最痛的課題,關於那些已然離開的生命,也許懊悔、或是悵然,但都不可追。以詩意的語言爬梳生命,他細膩呈現人心最內裏的情感流動與沉澱,細數對於死亡的悵惘與對於生的喟嘆。
All Movie Images Courtesy of Taipei Film Fest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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