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從排練的表演邊界:一場即興的對話,《混沌身響》策劃人陳武康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一番,陳武康XPorta Chiusa。

Images Courtesy of  驫舞劇場.

或許存在著某個古老傳說,一切從沒有對話的交互試探開始,現今我們稱呼這樣的試驗為即興。

即興作為表演者的生產方法,開展出自由的對話可能並創造沒有範圍的文本。2016 年秋季,驫舞劇場開展系列性演出節目《混沌身響》,由驫舞劇場藝術總監陳武康與音樂家李世揚共同策劃,邀請創作者們在排練場以身體和聲響即興創作演出。沒有排練與彩排,表演者企圖在演出中開展一個目的模糊、方向未知的創作場域,讓表演者相互成為靈感,僅此依存。或許我們得以說這系列的演出實驗是種聯誼,二十一世紀初台灣舞蹈表演的徵婚啟事。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一番,陳武康XPorta Chiusa。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一番,陳武康XPorta Chiusa。

觀眾應當如何期待一場即興表演?如何從策劃人的配對關係之中參透出一點火花的可能?對於表演者而言,他們又該怎麼從一場初始相敬如賓的聯誼之中,發展出可觀的對話內容與方式?

即興成為一場表演,必定存在著整體結構上的缺陷。不過,其中所被呵護的自由與被期待的未知更是在演出實驗中所被期待的。舞者與表演者以不同的語言相互對話,我們不需期待舞者以任何途徑發出聲響或演奏者開始跳舞的身份易位。而是,在即興演出之中,表演者為各自畫大了他們可使用的媒介範圍,明白彼此交換的可能與機制,延續成為未來將至的生產。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四番,Shai TamirXYannick Dauby。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四番,Shai TamirXYannick Dauby。

在《混沌身響》這一系列由舞者陳武康與鋼琴家李世揚的聯合策劃中,以即興的表演形式,將表演者放大至觀眾面前,讓表演的初始被看見。表演即是這樣一般的開始,展呈在舞台上,而表演者成為他們各自的自己。可是自己不會永遠只有自我,存在著許多深刻的記憶和不經意的對話與交流,彷若日常般,行進著。這次陳武康與我們聊聊,關於即興、關於在即興裡混沌摸索的過程。

[混沌身響] 第二季第五番,葉王洲 X 非_密閉空間(謝明諺 + 鄭各均)。

[混沌身響] 第二季第五番,葉王洲 X 非_密閉空間(謝明諺 + 鄭各均)。

.什麼樣的契機讓你和音樂家李世揚開始共同策畫這一系列性的表演?

最早是 2014 年去紐約,期間看了許多即興的表演,有各種不同的形式,多半都是音樂類的;大約演出前 10-15 分鐘觀眾才能入場,裡面的表演者有大牌也有新銳,都是即興表演。表演者在表演前不先排練,但不是因為不負責任,卻也很羨慕他們可以不用準備就開始演出。

我看的第一場是 Philip Glass 和一位詩人的演出,一人唸詩,一人彈琴。彈著彈完,他就起身往外頭走,走過人群,走出門口。我們以為外頭會有人接著下一段的表演,不過他就帶著他的東西去搭地鐵了。事實上這麼傳奇性的作曲家是那麼的日常。

後來,離開紐約前得到朋友的邀約,也在那邊和他們玩了一場。這樣透過即興來碰撞或接觸,在這座城市很普遍,到處在發生,很亂——就像一個字說的,「multidisciplinary」。而作為一個舞者,我希望能夠做一種加速,讓大家碰撞多一點,不要思考太多。所以回來之後就和李世揚討論,從 2016 年的秋季開始《混沌身響》的第一季。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三番,周書毅X王榆鈞。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三番,周書毅X王榆鈞。

.《混沌身響》這一系列的活動,怎麼會決定在驫舞劇場發生?

有些晚上舞團沒有排練,我們在辦公室裡頭開會。我們望著空礦的排練場,有人說:「沒有人跳舞。沒有人跳舞?怎麼可以沒有人跳舞或做什麼?」所以就決定在這裡開始。後來這個空間某一部分也是《混沌身響》的一部分,包括這個空間對於我們的溫度和街道上的聲音。

.對於表演者而言,「即興」是什麼?

即興對於舞者是很大的一個挑戰,他們要在舞台上撐一個小時。當然也沒有一定要,他們可以自己切分時段或是作安排,都還在即興的範圍之內。這個時間對於所有人都會是一個挑戰,包括表演者與觀眾。表演者在 20 分鐘的時候會想要看鐘,有一個時間感的衝擊,多半是「怎麼才過二十分鐘」,而開始下定決心不看鐘。而下次看的時候,就會是要結束的時候了。不過,表演者也往往在表演過程中對話、摸索,所以觀眾也有困頓的時候。

[混沌身響] 第二季第一番,劉奕伶X曾增譯。
[混沌身響] 第二季第一番,劉奕伶X曾增譯。

這樣的配對即興,就是把演出者放入對話情境中。這是一連串決定的過程。一個決定影響下一個決定——就算是一邊暫停,也是一種決定。一路開始走下去,混沌混沌地走下去。其中有表演者很明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很明白地在玩。有些會有混沌的狀況,表演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也看得出來他們不知道在往哪裡走。他們卻可以慢慢找到,然後一起去一個地方。接著,啪,一下的,他們又迷路了。

看他們在探索的過程我覺得很有趣。而每次的結尾永遠最好看,在表演的過程中他們一定會去注意時間,並在某個階段開始找結尾。尋找結尾的過程,共識性會非常清楚,有共同明顯的意圖。

[混沌身響] 第二季第三番,楊乃璇XMakigami Koichi (巻上公一)XMark van Tongeren。
[混沌身響] 第二季第三番,楊乃璇XMakigami Koichi (巻上公一)XMark van Tongeren。

.站在策劃人的角色,你期待《混沌身響》能夠生產什麼?例如舞者不同的身體感、不一樣的創造聲音的方式,或是,讓表演者的生產關係直接在觀眾前面呈現?

有些東西能夠期待但沒有辦法強迫,對我而言,那會是「相信」和「信任」的課題——相信自己和信任對手。站在舞台上的時候,你其實也沒有辦法不相信,就會是那個人和你對話,在舞台上共同一段時間。

在這一系列的演出之中,也給了一些表演者再次跳舞的經驗,像是林文中、古名伸。他們在有了自己的舞團後,需要照顧大家,很難有他們自己的表演;而在這樣實驗性的平台上,能讓大家再次看見他們的舞蹈。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五番,古名伸X12 dog cycle。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五番,古名伸X12 dog cycle。

.《混沌身響》帶給表演者什麼樣的挑戰與想像?

就我自己而言,是突破、學習和吸收。表演者在這個時間相度裡面,他必然會有招都用完的時候。在那樣的情境中,他們渾身解數、發展出意想不到的東西。表演者當下對於自己的印象會非常深刻,關於他們自身的印象。但這個東西不會被看見,它就一閃就消失了。在演出結束之後,各自又回到自己的崗位去,編舞、跳別人的舞,在不同的場景下,跳自己的舞。

.那《混沌身響》對驫帶來什麼影響?

寓教於樂,雖然是個老套的說法,但就是這樣。面對大眾的平台,在過程中也去接觸觀眾。舞團除了大型表演之外,它可以是一個開放性、教育性的空間,而不只是工作的場合。混沌的作品中通常沒有太複雜的架構、文本在背後,所以它相對容易讓觀眾去認識並理解;這是我們在自己的作品發展之外,想和大家一起玩的活動。而這個「大家」其實沒有什麼限制,與風格口味無關,大家都能夠同樂的方式,像是之前克萊因的工作坊和身體聲音的工作坊。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七番,林文中X董昭民。
[混沌身響] 第一季第七番,林文中X董昭民。

.最後,你覺得《混沌身響》可以走到哪裡?

我最終希望能讓台灣變成一個跳舞的島,一個一直在跳舞的地方。台灣的人口中能夠有這麼多舞團林立,以自己的方式在島上迴盪跳舞。我真心期許各縣市、地方有不同的形式去接觸舞蹈,而且走出傳統的框架。雖然即興是相較西方的活動框架,但它畢竟比較沒有西方樣式的符號在這裡面,反而能夠包含各個不同的元素。而這一段在即興裡摸索的路途上,我們可以對於自己的身體有更多自信與擁抱,那也包含我們的歷史與故事。

驫舞劇場 2018《混沌身響》 第二季 第五至八番
驫舞劇場 排練場/ 新北市板橋區大觀路一段 28 巷 24 號
第五番    2018/1/3(三),08:00 pm,葉王洲  X  非/密閉空間(謝明諺 + 鄭各均)
第六番    2018/2/7(三),08:00 pm,黃懷德  X  黃大旺
第七番    2018/3/7(三),08:00 pm,邱怡文  X  賴奇霞
第八番    2018/4/11(三),08:00 pm,[神秘嘉賓]  X  林惠君 X 千野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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