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PIRATION|在地球盡頭般的荒涼之地,打造一座獨一無二的花園:《賈曼的花園》

也許你造訪過許多宮殿和古堡中的花園,它們配色完美,疏密得當,經由園丁小心翼翼地修剪,透過旅行部落客的手機濾鏡,成為令人心馳神往的打卡聖地。但這種漂亮,見多了便覺得太費盡心機。

 

人群中不乏特立獨行的靈魂,花園也不例外;世界盡頭般荒涼的英國鄧傑內斯核電站旁,就有一座不被馴服的「野生」花園。它被建在卵石灘塗上,終日與狂風烈日搏鬥,卻默默無名,直到身患愛滋的主人 Derek Jarman 在其生命最後一年,爭分奪秒地把它的故事寫成書,人們才慕名前來。

 

Derek Jarman 在花園中。

Jarman 去世 20 年之後,這部私人筆記才開始有了中文譯本《賈曼的花園》,得以解鎖並不嬌艷繁茂的它,讓人為之痴迷的秘密。

 

Photography/ 陶立夏(本書中文簡體譯者)

 

 

Chapter 01|全世界最不可能建花園的地方
海甘藍在鄧杰内斯極為常見,甚至在船隻縫隙生長,這種頑強植物的根至少有二十英尺長。

「如果一座花園不是草木叢生,那就算了吧!」——Derek Jarman

 

只要你曾去過鄧傑內斯,一定會對它地球盡頭般的荒涼終生難忘。這片與世隔絕的海岬位於英格蘭肯特郡南部,在氣候上屬於第五季度,有著最毒辣的太陽,最稀少的降雨,以及可以腐蝕一切的鹽霧,說它是植物地獄也不為過。望向四周,除了核電站和老燈塔,就是被浪卷上岸來的貝殼與漂流木。

 

 

 

Derek Jarman 就在這樣一塊寸草不生的卵石灘塗上,親手種下每一株植物,最終形成這座奇跡花園。而它冷淡不羈的獨特氣質,顯然和花園主人息息相關。

 

 

打理得過於精緻的花園,被他戲稱為「花園恐怖主義」,也正如他所說:「我很高興鄧傑內斯沒有草坪。草坪是有違自然天性的,它很貧瘠也很陳腐——好花園的天敵。用浪費在除草上的辛勞,你可以換取一年的蔬菜。

 

 

Chapter 02|邂逅漁夫小屋

 

日落將海灘變成玫瑰色的鏡,倒映著縷縷粉雲。隨即月亮升起,在浪潮上投出一條銀色的路。鄧傑內斯,你的美無人能及,忘掉那些山脈和溪谷。 ——Derek Jarman

 

Derek Jarman 最廣為人知的身份是導演,「仙風道骨」的傳奇女演員 Tilda Swinton 正是他合作多年的繆斯。此外他也是詩人、畫家和植物學家,因此他的作品有明顯的前衛實驗傾向,還在藝術上吸收了繪畫和舞台藝術的精髓。

 

Jarman 平日記錄靈感的手稿。
Jarman 平日記錄靈感的手稿。
年輕時的 Jarman 與 Tilda Swinton。

而 Jarman 的花園情結由來已久。因為父親是飛行員,Jarman 從小就在世界各地空軍基地生活。在義大利北部馬焦雷湖邊那棟屬於他父母的別墅裡,花園如瀑布般向湖邊傾瀉;碩大的茶花、火紅的天竺葵、粉色的玫瑰,還有令人醺醺欲醉的女楨和青檸……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植物的狂熱,回到營房就種了一株紫色鳶尾,還攬下修剪草坪的活;然而,一切都在 18 歲那年搬去倫敦時中斷了。

 

Jarman 童年舊照。

直到 1986 年春日,籌備電影《花園》的 Jarman,為了找一片用於拍攝的藍鈴草花田而駕車穿越肯特郡,偶然看見這間明黃色窗框的漆黑木屋。他對 Tilda 和愛人 HB 說:「這間漂亮的漁夫小屋要是出售,我會買下。」走近小屋,竟真看見一塊出售標誌——就這樣,他擁有了這間「希望小屋」(Prospect Cottage)。

 

 

 

 

這些恰如其分的木樁和舊鐵器,同樣是花園重要的組成部分。

花園的誕生更是純屬意外。屋後這片卵石灘塗全無土壤,植被非常稀疏。在隨手種下第一株犬薔薇之後,他發現一塊被浪衝上岸的漂浮木,於是用它來支撐犬薔薇,花園就這樣有了雛形。雖然他不斷告誡自己,小屋本身的荒涼意味才是自己愛上它的緣由,但事情似乎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Chapter 03|植物在生長,他卻漸漸褪去光彩

 

「我能盯著植物看上一個小時, 這給我帶來莫大的平靜。我將這當作一種治療,一本藥典。」 ——Derek Jarman

 

1991年,攝影師 Howard Sooley 來希望小屋拍攝 Jarman,值得一提的是,後來《賈曼的花園》一書中所有圖片都由他創作而成。這位植物愛好者一下便迷上這座尚未成型的花園,主動放棄倫敦的週末時光,給 Jarman 擔任司機,往來於南英格蘭的苗圃和希望小屋之間。

 

 

 

Jarman 花了不少功夫把當地野花引入園中,諸如海石竹、白色剪秋羅、錦葵、芒柄花和輪鋒菊,花園由此變得野趣盎然。對於難以適應惡劣環境的花朵,他也不肯放棄。比如種植玫瑰時,他就專門築了條堤,擋住下風口的水氣,玫瑰的長勢立即改善許多。此後,植物種類與日俱增,石頭和扇貝圍繞的花圃也誕生了。薰衣草,薄荷,芍藥,金盞花,鼠尾草,銀香菊……然而,與它們的生機勃勃形成對比的,是 Jarman 每況愈下的身體。

 

矢車菊。
加州罌粟與圓形石陣。

他沒有園藝工作服,通常穿了什麼就是什麼,再添副手套,總會戴上帽子——生病讓他對光線非常敏感。即使到了生命末期,他仍不忘照顧這些植物。

 

 

生前最後一年五月,剛注射完點滴,他便在 HB 的陪伴下回到鄧傑內斯,把香草栽好,為它們施肥,又種上接骨木和小茴香。忙完這一切,他才高高興興地回到醫院。

 

 

Chapter 04|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花園

 

「鄧傑內斯是一處奇妙所在。若你到訪,請輕言慎行,很多人因那片觸動過 Derek 的孤寂而居於此。 而現在,這孤寂是我的寄託。」——Keith CollinsHB

 

花園的欣欣向榮,也沒能阻止 Jarman 的生命走向盡頭。拍辭世之作《藍》時,這位已經失明的奇才在絕望中靈感迸發,乾脆讓這部電影以「反電影」形式出現。片長 76 分鐘,無任何活動影像,銀幕上只有一片藍色。1993 年在威尼斯雙年展上一經放映,便引起世界性的轟動。

 

‘Blue’, 1993. Derek Jarman, 1942-1994. Presented by Tate Patrons.

1994 年,他結束這段在鄧傑內斯散步、除草、寫作、與愛人日夜相守的隱世生活,安靜離世。希望小屋和屋後花園則維持原貌,由 HB 打理至今。

 

 

花園如今的主人,Jarman 生前伴侣 HB。

正如 Jarman 花園中的一草一木,都和他寧可孤獨也要忠於自我的人生態度相吻合,每個人的花園,其實都是內心的投射。

 

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建一座自己的花園,會希望它在哪兒,是什麼樣子呢?

 

Text/ Soda.
【此篇為 Polysh x VOICER 合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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