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在公路上赤裸狂奔、在田野裡擁抱跳躍、在耀眼的煙火中嬉鬧，像是完全没有煩惱，過著痛快淋漓的生活。青春明亮得彷彿要燃燒起來，那似乎就是生命最原始的樣子。
有人說，紐約攝影師 Ryan McGinley 的鏡頭，展現出一個溫暖明媚如「白日夢」般的場景，擁有最純粹的吸引力。奔放、歡欣，這大概是 Ryan 想像中世界本來的樣子：沒有規則，真正自由。
「這不是我們的真實生活，我的照片更接近於製造我的白日夢。」——Ryan McGinley
不得不說，Ryan McGinley 是一位才華横溢、年少得志的藝術家，11 歲開始使用 Polaroid 寶麗來拍照，而後在紐約帕森藝術設計學院（Parsons School of Design）修讀平面設計，24 歲成為在美國惠特尼美術館（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舉辦個展的最年輕藝術家。一年後，MoMA 展出了他的新作品，古根漢美術館等重要藝術機構，也將他的作品收為館藏。時至今日，Ryan McGinley 被 GQ 雜誌稱作「美國當下最重要的攝影師之一」。
剛開始，Ryan McGinley 只是喜歡用相機記錄下朋友們親密而純粹的生活，他們大多是音樂家、塗鴉藝術家等等。從 2003 年開始，每年夏天，Ryan 都會戴上朋友們和助手，一起踏上穿越美國的公路旅行。從黑夜到黎明，這群孩子在大自然裡赤裸狂奔、擁抱或跳躍，像沉浸在夢境裡。紐約時報曾經將他的照片描述為：「令人放鬆且妙趣横生的影像，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度假。」
Ryan McGinley 的作品不僅充滿浪漫飽滿的色彩，還擁有獨一無二的特質：像是肆意閃耀的青春、不顧一切擁抱自然的決心、回歸童年般的天真自由……那些有靈魂有詩意的肉體，在縱情享受快樂的同時，也造就了藝術，具有強大的感染力。
紐約時報攝影總監 Kathy Ryan 曾邀請 Ryan McGinley，在 WeTranfer 線上展覽 WEPRESENT 網站上舉辦一場展覽。展覽區分為五個部分，分别展出 Ryan McGinley 一系列從未公開展出過的作品與訪談形式，帶人們探索這位才華横溢的紐約攝影師的成長、攝影歷程。這次節錄部分精彩內容，讓大家更認識這位攝影師。
Chapter 1 ：On family，關於家庭
Kathy Ryan（以下簡稱為 K）：來談談你的家庭吧！
Ryan McGinley（以下簡稱為 R）：我是家裡的第八個孩子，我的兄弟姐妹們個性、愛好都很不一樣。在我成長過程裡，我可以說是被「一群年輕人」養大，我得到許多關注——你懂嗎？每個兄弟姊妹都希望把我帶進他們的冒險裡，非常有趣。他們有的投入在商業與經濟，有的在零售行業工作，有的當了護士，有的直接從軍，有的愛呼麻，是個重度搖滾迷。還有一位哥哥是同志，住在紐約，並成為一名變裝皇后。我的家庭包涵了各種可能性，更允許我擁有將我塑造成「現在的我」的個性。
K：你從什麼时候開始投入藝術？從小就開始畫畫嗎？
R：我很小的時候就會去博物館看展，但第一幅真正觸動我的，是當時在 MoMA 展出的馬蒂斯的《舞蹈》；畫中人們手拉著手，肆意自由地舞動，這幅畫對我產生深遠的影響。從那以後我開始畫畫。後來我還赢了一個由超市舉辦的繪畫比賽，獎品是一張一百美元的支票——當時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真是筆巨款。
K：你那時幾歲呢？
R：大約八、九歲。我意識到自己可以藉由創作藝術來賺錢。
K：看來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
R：是的，但那時我還沒愛上攝影，倒是迷上了滑板。其實我很早就有一台相機，我用它來記錄我的朋友們，我總覺得那是我最早的作品，而且就跟我現在出外攝影是同一回事：先確定一個主題，然後去拍攝場地偵查一番。
Chapter 2 ：On the road 關於創作
K：你在很年輕的時候開始拍攝滑板手，但在短短幾年後，你發覺了攝影的更多可能性。是哪個時間點讓你開始想聚集一群人，像辦一場秀一樣在路上拍攝——這個想法是漸形成的，還是瞬間誕生的？
R：我之所以開始公路旅行是為了出口氣。
K：這是什麼意思？
R：我小时候從未旅遊過，我的母親害怕坐飛機，而且我們家一共有八個孩子，父母總以「我們家太窮了」為理由。 我很喜歡旅行，但卻没有機會去。成為一名攝影師對於我來說，像是獲得了一把通往外界去探索的密鑰。後來我邀請其他人同行，開始計畫一系列旅程、任務、冒險。
K：你如何決定目的地？
R：早期我會尋找那些「裸體主義者的領地」（nudist colonies），不過人們並不喜歡看到我們跑來跑去、爬樹和攝影。我意識到只有到荒蕪人煙的地方，才可以隨意拍攝赤裸的人們，想拍多久都可以！我們在野外、玉米田、森林中，擁有了數萬英畝、如操場般自由的場地，在那裏做任何事都可以。
K：這一發現是不是也向你揭示了什麼？你擁有那一片自由的風景，寬闊的土地，你完全可以把它當作畫布來創作些什麼。
R：那的確是個很美妙的瞬間。如果你現在去美國公路旅行，只能看到滿眼的 Walmart（美國連鎖超市）和快餐店。但是如果你搜尋一下那些偏遠荒蕪的地區，將會看到一個很真實的美國。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只走鄉間小徑，跟那個很現代化的世界保持距離，我覺得這樣才能和這片土地建立更緊密的聯繫。
Chapter 3 ：On nudity 關於赤裸
K：你將「裸」和大自然结合，呈现出完全屬於你的獨特視覺語言，無論這些赤裸的軀體是在翻滾、跳躍，還是被繁密樹枝糾纏著，都展現出具有衝擊力的、極妙的、優雅的姿態。你是如何指導你的模特？
R：在場所的選擇上，我會尋找一些輪廓分明或顏色豐富，抑或是人們可以自由地攀爬、玩耍，並享受其中的地方。在成為職業攝影師之前，我學過繪畫和平面設計，它們已然成為我照片中的一部分。當我看一棵樹或是一汪沼澤，就好像看到了調色盤上的顏料。
當我們到達拍攝場所，就會安排放哨的人。如果我們闖入了農民的種植地，我的兩個助理會隨時用對講機保持聯繫，確保拍攝時無人駕車經過。在國家公園，「放哨員」會特别注意來巡邏的護林員。我們不希望打擾任何人，因此通常不會在有人的地方拍攝。
而我會像編舞師一樣，讓模特嘗試不同的動作；有時是野蠻瘋狂的動作，有時是輕柔的、像小動物一般的動作，有些動作看起來就像漫畫一樣搞笑。但在成片中，往往是那些瞬間形成了詩意的畫面，與其說這是一場表演，不如說大家在放鬆和愉悅自己。
Chapter 4 ：On rebellion 關於叛逆
K：作為天主教家庭的一員，你如何如此坦然地將「裸露」這一主題表達出來？
R：我的藝術精髓來源於叛逆，它讓我的作品有了生命力。很多孩子總是被叮囑要遵守規則、尊敬老師等等，而我恰恰相反，我是被哥哥姐姐照顧長大的。成長裡充斥著「别聽老師的」，「别聽爸媽的」，「一定要追逐夢想」，「做你想做的」之類的話……我覺得叛逆因子是流淌在我的血液裡的。
K：那些經歷是否為你「入侵式」的藝術創作奠定了基調？
R：我覺得過去的經歷融進了我現在所做的事裡。「赤裸」其實是一個很叛逆的舉動，甚至带有些許政治意味。幾乎所有在户外拍的照片，我們都是在沒有得到「攝影許可」的前提下完成的，我們總是相信：得到原諒比得到許可更容易。
Chapter 5 ：On divine 關於信仰
K：你說過馬蒂斯的作品曾给你帶來很大的影響。那麼當你需要靈感的時候，還會參考哪些作品？
R：我覺得身處大自然，是與神聖的力量進行精神相通的一種方式。我一生都在看著十字架上半裸的耶穌，當我每一天面對著他、或翻閱聖經、看著天主教教堂的彩繪玻璃時，我看到的都是赤裸的身體和田園詩般的宗教場景。
K：我覺得在一個有信仰的家庭中長大，對藝術家來說是很大的天賜。因為信仰在藝術家腦中開闢了新的思想，使你相信有一種與藝術交織的精神力量存在。
R：完全同意。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在辦一場秀。就好像，如果畫面中突然出现了一陣強風，或有一片令人難以置信的粉紫色天空，這是我無法控制的，而我相信是一種比我更強大的力量創造了這一切。
K：美在你的作品中有著怎麼樣的地位？
R：非常重要。首先是景觀必須有層次感且吸引人，接下來是美麗的光源，我們經常為此凌晨四點起床拍攝。最後就是找到有趣的人，我覺得自己像在旅途中重組家庭，當我完成了第一次公路旅行，我的母親來看我的展覽，她說：「你照片裡的每個人，都長得像你的哥哥姐姐！」
在 Ryan McGinely 導演的「白日夢」裡，充滿了洋溢的青春、肆意的放縱、煙花下爽朗的嬉笑、田野間放肆的狂奔……少年少女們的青春純粹、美好，卻又格外真實；像是《在路上》裡，那句無時無刻向世界宣告著：「我還年輕，渴望上路。」
Text/ Karen & Susie.
Photography/ Ryan McGinley.
【此篇為 Polysh x VOICER 合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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