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年來，陪伴川久保玲顛覆秀場的唯一髮型師：Julien d’Ys

2019 秋冬男裝週上，Comme des Garçons 用囂張濃烈到嗆人的龐克風告訴我們：「薑，還是老的辣」。掐指一算，距離品牌 1969 年在日本初創，已經過去半個世紀。川久保玲所代表的意義，早已不止是一個時裝品牌。一千個人心裡有一千個 Comme des Garçons，但是，Comme des Garçons 秀場的髮型師，30 年來只有 Julien d’Ys 一位。他可不是聽川久保玲吩咐幹活的合作「乙方」，而是和她平行工作的「夥伴」。怎樣的神仙角色，才能和「難搞」的玲姐天衣無縫並肩作戰 30 年？

Julien d’Ys.

來自法國西北部港口小鎮的 Julien d’Ys，在巴黎沙龍學藝時，給薩岡剪過頭髮；在紐約徹夜瘋玩到天亮，然後被停在樓下的豪車「拐走」— —哦不，接到《VOGUE》雜誌拍片現場，攝影大神 Steven Meisel 正等著他。

1990 年代，愛滋病席捲紐約東村，他也重新回到巴黎，給 CHANEL、LANVIN、JIL SANDER、Alexander McQueen 等品牌，以及各家時裝雜誌做頭髮。前年他的作品跟 Comme des Garçons 那些顛覆時代的時裝一起進駐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或許已經證明了他是這個時代最值得被記住的髮型造型師。

Julien d'Ys 的髮型作品在川久保玲回顧展《Rei Kawakubo/Comme des Garçons: Art of the In-Between》上展出。

① 川久保玲的「御用」

1980 年代初，川久保玲帶著離經叛道的 Comme des Garçons 剛一登陸巴黎，Julien d’Ys 就迅速和她黏在了一起，一合作就是整整 30 年。他倆的工作關係看似緊密無間，其實 Julien d’Ys 與川久保玲從來都是分開進行秀場準備的（兩人連張像樣的合照都沒有）。

這段合作的平衡點在於，川久保玲給了 Julien d’Ys 絕對的創作自由，而 Julien d’Ys 每次也都能把川久保玲腦海中的小小幻想，昇華成一套極具雕塑美感的髮型。讓 Julien d’Ys 抓狂的是，川久保玲總是拖到開秀前一個星期才讓他看到成衣，並且給他的資訊少得可憐！一整個系列的命題，通常只有一個短詞，最長呢……也不過一句話。

Brief 1 “SILVER”

Comme des Garçons 2017 秋冬系列，細鐵絲解構成的雲朵狀髮型造型。

Julien d’Ys 在超市閒逛時發現了一個刷鍋用的鋼絲球，他立刻用手機拍下照片，發給川久保玲——兩人就這樣敲定了當季髮型造型的原材料。這種果斷絕不僅僅是隨意，或者戲謔為之，而是因為兩人都偏愛乍看之下一點都不 high fashion 的工業材料。

完事後，Ys 還將指間部分因為扎鋼絲而被染成銀色的手套偷偷收藏了起來。

Brief 2 “CHAOS”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2016 春夏系列，這季髮型造型的靈感來源，是上世紀 60 年代流行的女士髮髻造型。Julien d’Ys 原本打算把「髮髻」染成古典的淺金色，最後卻在川久保玲的建議下，改成了更加扎眼的霓虹黃色。

Brief 3 “TREE OF LIFE”

Julien d’Ys 說這季髮型的主題是「生命之樹」。可那些盤踞在穿著誇張廓形黑裙、塗著「吃人」唇的模特兒頭上分明是「哥德之樹」。顯而易見的，Julien d’Ys 在髮型造型上有自己偏愛的款式——用各式各樣新奇材料做成的，時而像雲朵、花卉，時而像雕塑的高聳髮型。

② 活在現代的「文藝復興」人士

Julien d’Ys 的童年，就是在家鄉漁夫肉販的俗事，以及對神話故事的想像中度過。Julien d’Ys 中的 Ys，取自家鄉一座僅存在於神話中的城市「Island Ys」，後來他自己在巴黎的工作室，也以「Island Ys」來命名。

在神話故事裡，「Island Ys」被稱為歐洲最美麗富足的城市。然而，公主（Princess Dahut）因為被惡魔附身而放浪形骸，臭名昭著。她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偷偷打開城牆大門，導致海水灌入，國王（King Gradlon）在無可奈何之下將公主扔入海中以平神怒，受到天懲的她變成了一尾金髮人魚，繁榮的 Island Ys 也像著名的亞特蘭提斯一樣，永遠沉睡海中。

然而，Julien d’Ys 喜愛的「惡女」不是只有 Princess Dahut 一位，誰都能從他最標誌性的髮髻造型裡，看出他對被斷頭的瑪麗皇后的痴迷。實際上，為人們所熟知的高聳髮型，從路易十四的時代便開始流行於貴族之間，而正是瑪麗皇后運用珍珠、緞帶、鮮花等配飾，將此款髮型一手送上洛可可的巔峰。

一向神神叨叨的 Julien d’Ys 常說自己是 17、18 世紀某個人的轉世，當時的巴黎最吸引他的地方，莫過於人們對精緻得體著裝的追求，不管去什麼場合總有對應的裝束——以及假髮！可惜 Julien d’Ys 終究是個現代人，痴迷「文藝復興」的他最愛做的，就是把古典氣息濃厚的洛可可（Rococo）頭，塞進各大時尚雜誌裡。

《i-D》The Passionate Issue，由攝影師 Richard Burbridge 拍攝。

Julien d’Ys 是第一個會把髮型往「髒」裡做的髮型師，他對漂亮順眼的妝髮一點興趣也沒有，單純只是把模特的頭髮當成了畫布，而泥巴、膠帶、電線等稀奇古怪的材料，就是他「作畫」的工具。朋友常常笑話他工作時連捲髮棒都不帶，反倒是隨身攜帶一大堆「Non-hair product」。對離經叛道的 Julien d’Ys 來說，常規造型產品的商業意味太重了，他寧願用那些看起來很「生猛」的原材料，也不想用製作精美的半成品假髮去賺錢。

Comme des Garçons 2015秋冬秀場後台。

Ys 還很喜歡在秀前臨場發揮，比如他在 John Galliano 1994 秋冬系列秀場上，就做出過讓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的舉動。「他帶著一群穿全身黑的日本助理姍姍來遲」Galliano 當時的助理 Osterhoudt 回憶道：「可他轉身又溜了，大家都嚇傻了，因為只剩 20 分鍾秀就要開始了。原來他去了隔壁 BHV 百貨的文具部，買光了所有亮藍色、綠色、紅色還有黃色的塑料片，回來裁剪它們，再挨個拼接，最後成了雕塑一般的髮型造型。」

明眼人都能從這場使 John Galliano 瞬間名聲大噪的秀看出來，Julien d’Ys 絕不只會做那一款古典的洛可可頭，他做起那些充滿後現代趣味的作品，同樣得心應手。

③ 他藝術世界的小小截面

《水底情深》的導演 Guillermo del Toro 收集了滿屋子的怪獸模型，Gucci 的創意總監 Alessandro Michele 也愛往家裡堆各種他淘來的毛絨玩具……同樣的，當你看到 Julien d ‘Ys 巴黎的工作室內景，就不會奇怪他的個人風格為什麼如此濃烈了。

修身馬甲背心、小領巾、雜亂長發是Julien d’ Ys的標誌。Image Source: T Magazine.

金魚缸、錫製燭台、復古書櫃、懸樑上倒掛的玫瑰乾花、戴著霓虹色假髮的人台、散落的剪貼簿，倒落的畫架畫板——客人來了根本沒地方站！至於 Julien d’Ys 引以為傲的大幅油畫，儘管被描繪得過於抽象，但眼尖的話還是能看出某個當紅模特或者女星的影子。

藍色天使是 Karlie Kloss，旁邊分別是 Kate Moss 和 Linda Evangelista。Image Source: T Magazine.

藍色的天使是 Karlie Kloss，旁邊分別是 Kate Moss 和 Linda Evangelista。Image Source: T Magazine.

這些在 Julien d’Ys 的工作室堆積如山的剪貼簿是由他每次創作過程中產生的草稿、插畫、 Polaroid 組成的照片，有些甚至還會夾雜進他做髮型用的面料和工具。所有人看了他的剪貼簿，都會問他，你為什麼不去當一個插畫師或者攝影師？玩心一向很重的 Julien d’Ys 就在去年 CHANEL 的一組時裝照裡當起了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