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循看不見的線索,追尋看不見的罪人:The Guilty,《厄夜追緝令》

由瑞典作者古斯塔夫莫勒(Gustav Möller)執導的丹麥電影《厄夜追緝令》(The Guilty),講述一名報案中心的警察,接到一名女子的報案電話,由極少的線索慢慢推敲、誘導更多細節,再由此推知全局。

這絕對是令人無法忘懷的重要作品:強烈的形式感,帶出相應的幽閉、迫切和巨大張力,再隨情節轉折、直至最終的揭曉,將前面的情緒累積轉換為深刻的反省,甚至是傷感。這是一次從高度原創性、甚至是娛樂性,巧妙轉換為深度反思性的獨特觀影體驗。

導演 Gustav Möller

兩部罕被提及而我始終放在心裡的作品,一是「死侍」萊恩雷諾斯(Ryan Reynolds) 作為唯一演員的《活埋》(Buried, 2010),另一則是湯姆哈迪(Tom Hardy)作為唯一演員的《失控》(Locke, 2013)。在《活埋》中,萊恩雷諾斯自開場就在一個箱子裡,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觀眾和這位主角一同靠著他與外界的電話聯繫,勾勒起整樁來龍去脈。在《失控》中,湯姆哈迪從頭到尾都在開車,一邊開車一邊講手機,聯絡著老闆、手下、兒子、外遇對象,電話插播又插播,交錯連出了每條線,觀眾在兩個小時裡深深理解並體諒了這個陌生的男人。《厄夜追緝令》與它們一樣,都訴諸了(近乎)單一鏡頭、連續時間、不能有破綻的高明演技。

如果說上述兩部片因形式太極端,令得低限的劇場感帶來與觀眾的距離,那《厄夜追緝令》則既保留了劇本的高明、緊緻,卻又有飽滿的電影感,成為雅俗共賞的格局。它乍看是人們已在太多電影中看過的尋常犯罪案件,卻每筆新的線索都透露了原本難以想像、甚至為之驚嚇的進展,整個過程乃至於最後的結局,這其中作為一部商業電影的「好看」是毋庸置疑的。故事裡的緊湊感,也令人想起荷莉貝瑞(Halle Berry)在《絕命連線》(The Call, 2013)中同樣以報案電話的劇本設定,來結合時間的急迫和資訊的有限;這有效地立刻緊攫觀眾的情緒,但關於將這似乎只能單線行進的故事始終維持在張力高點,那個連環巧思則讓人想起前陣子的《人肉搜索》。正是如此,一點都不意外據稱好萊塢已買下《厄》的重拍版權。

但「好看」之外呢?《厄夜追緝令》終究是讓人跌入各種懷想與感傷的。在不破壞觀影樂趣的前提下,我想略微提及那個故事發生的環境。「報案中心」是一個轉介的端點,如同事實上文明日常裡的多數機構都只是個轉介的端點,每個位置、每個角色,都只要把自己的環節顧好,但故事恰恰發生在有個警察的「多管閒事」,他忍不住對一通電話關心得更多、太多,入戲地盡其所能地動員,只為了能夠幫助電話那端的陌生女子。

相對於當場其他同事、其他分局警察所表現的漠然,甚至是人們常識會有的不以為然,男主角的人性表現初時似是突兀,可慢慢地,那讓電影的情感基調不再只是關於綁架案的發展,讓人且真誠希望男主角能如他所願地成功幫助彼方。這種認同的切換、並行,隨著電影最高潮逼近持續變得獨特而尖銳。

綁架案的彼端,其實有另一條線與之相互絞纏:男主角正面臨的官司。電影終低調地提問,這兩件事的關係究竟是什麼呢?男主角的作為,是出於「為什麼」呢?而那個答案,值得許多思考,甚或是辯論。

「The Guilty」,《厄夜追緝令》原片名為「罪人」,但這個「罪」的概念終究如何貫穿全片?是關於罪與贖罪,又或者是人性裡埋藏的那個,或許與現實不相容,卻其實美麗而高貴的原罪?

All Images Courtesy of Mirror Stage Fil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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