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為傳奇街拍攝影師之前，他是那個時代最好的帽子設計師：Bill Cunningham 的製帽青春歲月

傳奇街拍攝影師 Bill Cunningham 在 2016 年 6 月去世，早在世上還沒有「紐約時裝周」時，這位老爺子就每天穿著藍布外套，騎一輛自行車，在紐約街頭捕捉人們的穿搭之美。正是這個有趣而執著的靈魂，用五十年如一日的毅力定義了「街拍」這兩個字，影響了無數時裝迷。

30 幾歲才得到人生中第一台相機、並開始攝影生涯的 Bill，在此之前的維生之計是什麼？為什麼這個貌不驚人的老爺爺，影響力如此持久而巨大？自去年夏天開示，有關他的紀念展、回憶錄與紀錄片接踵而來。順著這些線索，我們帶著崇敬而驚喜的心情，挖掘到了他不被熟知的另一面人生。

Celebrating Bill Cunningham｜紀念展隱藏線索的打開方式

2010 年一部名為《我們都為比爾著盛裝》（Bill Cunningham New York）的紀錄片讓許多人深受觸動，並由此認識了身為攝影師的 Bill。美國版 VOGUE 主編 Anna Wintour 口中一句，「We all dressed for Bill」，更成為經典的註解。

工作對我來說是一種樂趣。人人都在工作，而我玩得這麼快活。這真的讓我很內疚。

工作對我來說是一種樂趣。人人都在工作，而我玩得這麼快活。這真的讓我很內疚。

2018 年另一部全新的紀錄片《比爾時代》（The Times of Bill Cunningham）釋出，影片旁白敘述的工作，請來代表紐約一代人時尚記憶的女演員 Sarah Jessica Parker 擔當。當時與此同步的，還有 Bill 的紀念展覽《Celebrating Bill Cunningham》，在紐約最古老的博物館——紐約歷史學會博物館（New York Historical Society Museum）展出中。除了他標志性的藍色工服、陪他走街串巷的自行車、相機等可以想見的紀念物之外，最令 Bill 驕傲的大量攝影作品也被展示出來。

《The Times of Bill Cunningham》, 2018.

德國製造的 Biria 自行車，1976 年左右，是 Bill 一生中擁有的 30 多輛自行車中的一輛。

德國製造的 Biria 自行車，1976 年左右，是 Bill 一生中擁有的 30 多輛自行車中的一輛。

其中有一位被拍攝對像和 Bill 之間的故事，尤其值得了解。這位名叫 Editta Sherman 的女士是 Bill 的好友兼繆斯，他們在 1968 年開始，便進行一個為期長達八年的攝影計畫。整個攝影過程裡，兩人足足拍攝了 1800 處歷史建築，Sherman 則換了 500 套服裝，只為了在扮相上與背景中的建築歷史相匹配。Sherman 於 2013 年在曼哈頓走完了 101 歲的人生，比 Bill 更早一步離開這個世界。

拍攝於 1968 至 1976 年之間，攝影師不詳。Bill 正在拍攝盛裝打扮的女士們。

拍攝於 1968 至 1976 年之間，攝影師不詳。Bill 正在拍攝盛裝打扮的女士們。

展覽中還有一些看似與主題無關、卻令人感到驚艷不已的展品。比如兩大本厚厚的剪貼本，以及用公雞羽毛制成的手工雞尾酒帽，帶著好奇，引領人們深挖了一番它們的由來。

剪貼本中收集了大量 1960 年代的女性雜志和報刊，都圍繞著一個名為「William J.」的手工女帽品牌的廣告插畫和時尚攝影露出。神采奕奕的時髦女郎們，在社交場上戴著充滿奇思妙想的雞尾酒帽；或性感優雅，或活潑可愛，而這些創意和手工都很驚人的藝術品，其幕後的設計與製作者，竟然正是 20 幾歲時的Bill。

Photography/ Peter Garritan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除了展覽上的這頂帽子（紅色羽毛 beach hat）之外，標牌為 William J. 的二十幾頂孤品手工帽，都在2012年被一位匿名買家在拍賣行中買走。順著這些零星的碎片，我們漸漸理清了這位傳奇街拍攝影師與手工女帽之間，長達 20 年之久的秘密情緣。

以 William J. 為名的 B 面人生｜那個時代最好的帽子設計師

1948 年，19 歲的 Bill 因為覺得哈佛不適合自己，退了學從家鄉波士頓搬來紐約，借住在叔叔家。叔叔是做廣告業的，這也是為什麼家人讓 Bill 來這裡，並鼓勵他進入廣告業——這個思想傳統的天主教家庭，擔心 Bill 對女裝的興趣太濃。但人的天性是很難被束縛與扭轉的，Bill 始終無法專注於星期天的教會活動，並且對那個時代造型誇張、風情萬種的女性服飾充滿熱愛。

模特所戴的白色帽飾來自 William J.，攝影師為 Frances McLaughlin-Gill。

離開叔叔家的 Bill，決定不再掩飾自己對美和時尚的向往，於是在麥迪遜大道 52 號大街上盤下一間房子，既當帽子店又當住處，同時還要去餐館打工來賺錢養活自己。有才華的人遲早會等來受到矚目的時刻，只是 Bill 的這個時刻來得更快一些。他在帽子店的後花園裡舉辦了第一場時裝秀之後不久，他的帽子便成為了上流社會追逐的新時髦，包括瑪麗蓮夢露在內的名流，都爭相預訂他親手制作的雞尾酒帽，William J. 從此名聲大振，並被公認為是那個時代最好的帽子設計師之一。

直到 Bill 去服了兵役、又重返紐約，帽子店仍然繼續經營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漸漸地，紐約社交圈女性著裝的習慣開始變遷，日常風格占據主流，搶戲的帽子自然也沒那麼大需求了。Bill 這才開始慢慢專注於攝影，並因一次偶然的邀約，在《紐約時報》上開設了街拍專欄「On the Street」，並逐漸引發熱議。

美麗而殘忍的成長｜滴撒在衣裙上的男孩眼淚

Bill 的回憶錄《Fashion Climbing: A Memoir with Photographs》在 2018 年 9 月 4 日由企鵝出版社正式發行。書封面上這個頭頂著一大堆雞尾酒帽、穿著小黑裙的女士圖案，來源於 Bill 當年那家帽子店的名片，出版時間則選在紐約時裝周期間，這也是對 Bill 曾經年復一年、無論晴雨都奔波在秀場內外拍攝照片的紀念。

誰都沒有設想過，沉默寡言的 Bill 會留下這樣一份從未公開的回憶錄，內容囊括了自己童年生活的真相，以及在朝鮮戰爭時期的軍營歲月，當然，也紀錄著他攝影生涯的開始。

書中，Bill 首次揭秘了自己的時尚品味是如何誕生的。剛搬到紐約的那段日子，他痴迷於在街上看人，常在歌劇院門口一看就是一整晚。那裡進進出出的都是衣著華麗考究的人們，Bill會默默留意到潮流和風格的更迭，貪婪地欣賞著女士們的禮服、帽飾、珠寶的細節。

1989 年至 2015 年間的「On the Street」攝影專欄。

其中一張 Bill 手繪的插畫，畫的是童年時期的自己，獨自爬上一個高高的梯子，不安地問他的母親：「鄰居們究竟會怎麼想呢？」生而為人，我們都有自己要越過的種種難關。屬於 Bill 的難關，是信奉天主教的保守派父母，不希望他從事與女人相關的行業。追求美的欲望對他們來說，甚至是一種恥辱，這也成了 Bill 一生都在背負的隱形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