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總動員》的基本設定其實和狗狗電影本質一樣:寵物、玩具眼中只有主人,主人是它全部的世界,但小孩會長大、轉向新事物、不再把全部心思留給狗狗與玩具。但狗狗和玩具不明白、事實上也不能想像存在這種不可逆的改變。對它們來說那像深夜,主人還在睡覺,所以不跟它們玩。但再等一下,主人起床了,就會有親愛的一天。
狗狗和玩具不會懂,每天太陽都出來,可是生命往前走,不會回頭。

《玩具總動員》也提供了類似狗狗電影的反身視角,訴說那些曾被我們寵愛的物件與小動物,是怎樣充滿意識地領受這份愛。我們當然地享受著和它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然後若無其事地進入下一階段,玩具和狗狗的時間卻是凍結的。……人們看這些電影,回到遙遠的日子,找到遺忘的自己——原來曾經可以那樣純粹地付出愛與被愛,而那個彼方在心中對我們承諾了永恆,那是我們後來再也不敢妄想的事情。

但當《玩具總動員》發展成系列,上映了一集接一集,電影必然把我們在故事中的認同轉移到玩具。那成為了胡迪警長的冒險旅程,在旅程裡,有他深愛的主人與同伴。胡迪會解決一樁又一樁危機,讓小主人開心,讓同伴平安。隨故事發展,我們把胡迪看成一個人,不再是一個玩具。
但把胡迪看作「人」來進入電影中的認同,許多時候會疑惑:「為什麼胡迪你一點個性都沒有?」這樣的想法一次次浮出。也許那個世界沒有壞人,但胡迪之像個鄉愿的爛好人,仍然讓人不安。

《玩具總動員 4》大半部片,如果沒有入戲於「替主人找回她愛的新玩具」的古董店冒險,會覺得真的膩了。那種,在全系列以來從胡迪身上持續看到現實中同樣一直「顧全大局」的自己,的厭倦。
這麼多年後,胡迪早已不是那些孩子們最鍾愛的玩具了。胡迪只能很間接地確認自己的存在感。胡迪不曾想到有個更大的世界、有純粹的屬於自己的快樂,可以不需要通過讓主人與同伴快樂就可以成立的。……玩具或者如此,可作為人類的我們又真的知道嗎?層層疊疊的日常裡,我們不難道也本質性地遺忘這事了嗎?

《玩具總動員 4》帶來了重要的成就,即是當終於救回主人的新玩具、也讓新舊同伴都安頓好,胡迪在回主人露營車前的一刻,看著心愛的牧羊女,他做出決定,留在情人身旁,離開了長達三又 4/5 集的人生模式。
你是否也覺得這是意味深長的一刻?胡迪跳出了他自以為唯一的命運,超越了他不曾懷疑的視野,啟動斷然的新一旅程。

還是說,你一直都更像牧羊女一點?清明、自信、一直都能夠也願意就算得心痛地放棄什麼,也要成全自由。……而如果你是這樣的,或許漫長的《玩具總動員》系列就是為了提醒我們,去理解這世界上像胡迪警長的多數人吧?他們不是不懂得自由的美,但只是需要更多勇敢,才能踏出一步。


面前等著的是胡迪一定很不習慣的新生活吧?動盪、孤獨、寂寞、充滿不確定與危險、一切都將得第一線切膚承受。可無論如何,這是個開始,一個好的開始,一個必要的開始。也許會成功,也許不會。但胡迪至少知道了,在一個世界之外,是更大的世界。
All images via 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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