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你自己,你的身體必須被人聽到。」——《梅杜莎的笑聲》,Hélène Cixous
每個人身上都累積了些水氣。有些在髮根深處,有些在雙唇開闔時,有些在指間的縫隙,更多在日積月累皮膚成型的皺褶地帶。很少人會專注這些水氣的生成與蒸散,那裡充滿了蜷縮的慾望與悔恨的殘骸。姑且稱作「黴」,當作暗黑世界不需要光的花朵。
世界不再需要一句話可以說完的故事,或是一張照片就看完的人,這種已經飽和成了再新看起來都似曾相似。反而那些留下刻痕的二手物件、不小心掉了幾個字的句子,還有沙啞呢喃的話語更顯珍貴。彆扭是一種美,當妳這麼看待之後,就算不具體的還是都可以成立。沒有人能輕易指認出妳,形容詞再多都還是會偏移。
是最後才發現原來妳在修補世界,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那是任務工作的複合產物,本質像殘渣,剛巧所有的營養都在裡面。只要給妳一條線,妳可以連結一切,或是所有人。最精準的創作就是把自己消失,融化滲入到水氣分子裡,哪裡便都是妳。不但有氣味,更有氣氛,可以定調世界。
妳說在肯定裡搜尋懷疑很累,只有全信與不信。但生命不就是成為自己的連續過程,舞步不能編好才跳。當時間依附在另一個人身上就會失去任何參考價值,唯一創造過實體生命的妳說完「最好」,冷笑寫熱淚看得我一陣暈眩。
當你剛碰觸到愛的時候,有人向你示範生命就是走向死亡的過程。於是你伸向愛的手,總會抖。那不是恐懼,是一種習慣,太早熟頓悟了一個老練的事實。就開始把玩拓展記憶的練習,用文字,用身體,用感覺。然後消化、模擬、創造、記得。可是,活著的意義是相信與希望,那可不就是撒謊與對自己撒謊?
對妳們來說,行動是唯一真實的東西。移動,截斷,行走,塗抹,擦拭,書寫,挾帶,翻炒,擠壓,串連,甚至是承受引力的墜落,全是形塑的過程。人們習慣把自己捲曲成可以收束進團體的大小,卻又抵不過隨時彈開的張力而呼吸困難。最終被擠出去的那些,發現變型的自己再也無法將眼神對焦,一顆眼球追著另一顆跑,腦袋都快要爆了。幸運的還是這些提早鑽出來或被甩出來的,伸展筋骨,歪斜等著慢慢校正或乾脆成為一種特色也罷。
只有沒有生命的物件,才會停止為自己加油添醋。她們一邊隱忍,一邊揭示。多虧有創作,阻止人們滑向腐壞。離場後忍不住查看自己身上的黴,它堅定否決了世界的庸俗與背叛,我們得為它大力鼓掌。
Photography/ Kevin Liao.
All Images Courtesy of 陰性書寫 l’écriture féminine 舞蹈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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