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對我心儀的風景,我感覺我確曾在那兒,或者,我應當去那兒。對我而言,風景應是可居,而非可訪的。」這是近期自己近期新攝影集《還想浪費一次的風景》扉頁上的句子,引用自羅蘭巴特的《明室》。初次認識羅蘭巴特是在大二時修習符號學的課堂裡,當時他只是老師簡報裡的其中一位學者,直到後來的某一天,當我讀到他在《明室》闡述一些常見卻未被深思的攝影原理,這位大師的著作才開始對我「有效」。


《還想浪費一次的風景》用文字和影像紀錄了把風景過渡成日常的旅程,再從遠方嘗試回家的過程。對我而言,閱讀也是這樣的,潛進陌生的文字裡,嘗試理解不一樣的觀看視角、叩問陌生的智慧,然後在自己的身體裡、長出新的東西。談及五本「影響我創作出這本書的書」,除了羅蘭巴特,腦海裡大約有十多位文學、攝影家的身影晃過,但有限於篇幅,便挑選最先浮出腦海的幾部著作。
《還想浪費一次的風景》,悅知文化出版

會動筆寫下這本書,要從朋友發現我有收藏 Bill Hayes 在紐約拍下的攝影集《How New York Breaks Your Heart》,進而推薦我他另外一部文字作品、紀錄與老伴的日常書寫——《不眠之城》——開始。同為攝影師的 Bill Hayes,這本書幾乎是他與伴侶的私人日記,坦承如實的字句,用文字描繪了有別於影像的細膩與柔軟,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部贈與愛人之書,能為愛人寫本書,大概是人世間最浪漫的事情。


而余秀華筆下的愛人,便是她的家鄉湖北橫店村。曾經非常喜愛她的新詩作品,但更喜歡她在《無端歡喜》細膩而尖銳的筆觸,描寫生活中的痛苦和喜悅。她描繪的不是哪片大山大海,其實只是她身旁熟悉的日常。閱讀她如詩質地般地詮釋生活,都會忍不住想多愛這世界一點。

她說,「無端歡喜就是告訴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要高興,快樂就叫歡喜,但是歡喜是高於快樂的。」我才明白,最好的風景不一定在遠方,或許更多的發生在我們心裡面:透過缺席自己原本的生活,去喚醒一直存在心底,但沒有被注意、被想起的感知與悸動。

吳明益的《浮光》,是我接觸的第一本攝影文學,當時想要找台灣作家的相關著作,幸好第一本就讀到吳明益老師的作品。老師筆下的浮光掠影,是文學、是攝影,也是一片片風景;一個個章節就像一堂堂攝影課,「正片」論理,「負片」談情,思考攝影也討論藝術。跟著書中的筆觸回到每個場所、進入每雙眼睛,去尋獲那道讓我們按下快門的光。

吳明益形容,按下快門如同點燃火柴——直到此刻,成為攝影者後的我才能明白,那股他形容的,拇指和食指因著火光逼近而感到的灼熱燒痛。


吳明益形容,按下快門如同點燃火柴——直到此刻,成為攝影者後的我才能明白,那股他形容的,拇指和食指因著火光逼近而感到的灼熱燒痛。
這次在新書裡加入了三章攝影輯,第一次嘗試讓影像不用有太多文字詮釋,完整地呈現幾個創作計畫,靈感則是來自於幾本我很喜歡的攝影書。其中 Ryan McGinley 是我非常喜歡的攝影家,攝影集《The Kids were Alright》紀錄了 2000 年左右紐約下城的年輕世代,派對、用藥、性愛——我不禁去思考,什麼是我這個世代的模樣?而哪些是我有感的題材?數位時代下的焦慮、約會軟體、速食愛情,都是這一兩年來頻繁碰到的困惑,而我也嘗試用影像作為媒材記錄下來。

而 McGinley 另一本攝影集《Whistle for the Wind》當中,對於青春放蕩不羈的形象描繪,更影響了我拍攝一系列的公路旅行紀錄;朋友們在鏡頭前不僅在是他們自己,同時也是一個演員、一場展演,共同演繹我們對於年輕的想像,紀錄一場不復返的盛大幻覺。


每每談起「我」,很難不感到羞愧,因為我明白自己是由好多好多喜愛的前輩、創作者、生活實踐者,其曾經的創作或傳遞的價值觀所影響和組成;因此這一路以來我也頻繁地問自己,什麼是我想說的故事?拾人牙慧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從此便決定複製一場他人的人生。我想我會繼續拍、繼續寫,繼續聆聽、閱讀更多故事的同時,嘗試感受、擁抱自己的生命,才有機會抵達更遠的地方,找到那個書寫自己的人。
書房 021 書單
《明室》,Roland Barthes
《不眠之城》,Bill Hayes
《無端歡喜》,余秀華
《浮光》,吳明益
《The Kids were Alright》,Ryan McGinley

書房 021 書單
《明室》,Roland Barthes
《不眠之城》,Bill Hayes
《無端歡喜》,余秀華
《浮光》,吳明益
《The Kids were Alright》,Ryan McGinley


書房 021 書單
《明室》,Roland Barthes
《不眠之城》,Bill Hayes
《無端歡喜》,余秀華
《浮光》,吳明益
《The Kids were Alright》,Ryan McGin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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