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graphy/ Yu Chun Chen.
Part of images courtesy of Ahn Zhe.
21 世紀在某些層面進步得恍如魔境,如今一道穿透特製機器的目光能即時看懂異國文字,說著相同語言的人類卻似乎愈來愈難互相理解;在這同時,我們也依然無法精確地明辨動植物的心思。那些在代名詞中不屬於你、我、他的牠者,在這座世界上如何生活,又如何與人類共處?
成為繪本主角以前,阿河是一隻住過高雄、苗栗、台中等城市的河馬,在台灣度過了世紀之交,卻於 2014 年最後幾天在運送途中意外墜地,不到一個月後便傷重不治。這起事件令安哲深受觸動,以此為題的五張插畫首先入圍義大利波隆那插畫展(Bologna Illustrators Exhibition),接著經歷三年醞釀後化為《阿河》一書。
色澤深濃的蘊藹林木環繞著浮現規則紋理的土地,《阿河》刻意以齊整細膩的筆觸,重新梳理物我磨合時難免的混亂、不堪與意外;身形龐大的阿河頂著小禮帽,與身旁的男孩相映成趣,在唯有兩者的靜謐中,開闢一方無憂無慮的出世秘境。男孩在阿河背上吹響號角,一起徜徉在無邊樹海和湖中,每天為阿河畫一幅肖像畫,偶爾唸唸故事書,在曠野與星空懷中相倚而眠。
行經幽邃的隧道時,倘若沒有等距出現的光,對速度與距離的感知會逐漸消融,就像熟悉現代都市的雙眼忽然浸入只有濃淡層次之分的森林時,便忽然遺忘了紛亂無常——在一顆來歷不明的紅氣球出現前,《阿河》是一段純粹的假設;而紅氣球現身後,「外界」的存在與其暗示的種種變數,都隨繪本中第一抹鮮明色彩蔓延開來,輕巧地將故事拉回被暫忘的現實中。
於是,阿河與男孩協力釋放紅氣球後,乘著攜手打造的熱氣球飛出森林。描繪這場移動的分鏡與節奏極好,將公路旅行獨有的心境、互動拿捏得恰到好處,反過來推動讀者的眼睛如空拍機般若即若離地凝望兩道身影飛越縱谷,掠水而過,最後在龐大的動物面前走下熱氣球,遠行的終點落地後似乎長成更多未知的起點。
走入猩紅色的舞台布幕之後,染映霞光的瀲灧大湖迎接阿河與男孩,群山與水波蕩漾成飽滿柔和的漸層,乍看與他們熟悉的碧水青山一樣夢幻,但越過倚坐在湖邊的一雙背影,夕暉竟隱約流露出關燈落幕的氛圍。
當開啟繪本的場景再度出現,這次再也看不到阿河搭車前往曠野,唯獨男孩站在空留小禮帽的高聳柵欄外,長頸鹿、鹿、斑馬皆受困籠中任人觀看,紅氣球則飄蕩在烏煙繚繞的水泥叢林中。
如果生物近 40 億年的演化史是一齣舞台劇,那麽在數百萬年前才登場的人類,究竟從哪一幕開始忘記自己也是動物——恰如其他角色——進而令舞台逐漸分崩離析?在資源問題益發嚴重的當代,人生長度難免與傷害地球的程度成正比,也許因為如此,《阿河》選擇了總能在童話中與動物建立真摯友誼的角色,由涉世未久的男孩擔綱主角,在溫柔地說故事的同時,亦提醒我們重拾失落的善意,回首尋找與其他生物和平共享世界的可能性,然後與這冊繪本一起走向更深更遠的地方。
加入 Polysh Facebook 隨時閱讀最新、有趣的藝文與書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