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graphy/ Yao.
Artwork Images Courtesy of Hiro Hiro Art Space.
Room Service /ˈruːm ˌsɝː.vɪs/
noun[ U ]
在自己的房(room)裡,提供專業的創作服務(service)
四方或狹長,幽闇或明亮,閃現的迷茫或靈光在心底累長,緩緩拉長房內的時光。
創作人的房收束著腦中靈感的遷旅、自我與作品的較勁拉拔,以及創作必經的孤獨日常。在腦中重建發想、在紙上反覆改寫、在畫布上來回塗抹……房裡的維度映照著思緒的流動,一次次的推敲、排練皆是深具儀式性的情感練習,在其中晾曬創作的孤寂與作品裡的天地。
歡迎走進創作人的房。
ROOM:#視覺藝術家潘信華
服務時間:10:00 到夜間
服務內容:把自己視為工匠,專心創作
秋郊遊,凝望遠方,明月或飛龍,山川與海波,赤腳走在生命的旅途中,步步賞景,即見所畫,花草蟲鳴的餘韻,穿梭岩礦大地凹陷裡,反覆描寫自然對於繪畫的回音,獨自提筆振振揮灑,又驟然停歇,數十年在生活與創作間出走、歸返,一切的藝術經驗,都是毫無雜念的純粹。
《宛如水中央》, 112 cm x 177 cm, 2022.
當代視覺藝術家潘信華,深耕水墨創作,不侷限任何媒材對作品的詮釋,思索紙材紋理,動手製紙上礬,實驗筆觸手法,運用破格構圖空間,鋪散的自由結構與配色,自成一脈獨特的和諧風格。消融古今,帶領觀者開拓異境,宛若走入自然探向山穴時,山壁存有幾幅斑駁壁畫,紀錄著這一代的美感敘事。
.每天的開工儀式是?
整理工作室,泡杯茶,看看參考資料。
.房裡一天的日常是?
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無聊」(笑)。但在無聊中自我調適、持續創作,也是藝術家的基本功課。
.創作碰上瓶頸時,排解壓力或焦慮的方式?
去散散步、打打籃球,或是騎機車到處繞繞。
.在房裡創作時一定會進行的活動?
每天至少會花一個小時,坐在搖椅上靜下來思考。
.每天的開工儀式是?
整理工作室,泡杯茶,看看參考資料。
.房裡一天的日常是?
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無聊」(笑)。但在無聊中自我調適、持續創作,也是藝術家的基本功課。
.創作碰上瓶頸時,排解壓力或焦慮的方式?
去散散步、打打籃球,或是騎機車到處繞繞。
.在房裡創作時一定會進行的活動?
每天至少會花一個小時,坐在搖椅上靜下來思考。
實驗紋理,創造消逝斑駁之美
傳統水墨創作,從工筆花鳥繪到著重寫意氣韻的文人畫,傳統對於潘信華而言是基奠而非侷限。「當創作開始遠離傳統,你就不會有更多可以參考的,我也在抗拒參考太多先例,從別人那裡得到的越多,你終究是要還的!」
作品視覺彷若歷經歲月荒置,在大面積褐橘基色背景,青的植盆以龍蟠狀生長,形體帶有雕刻感,賦予了東方風雅氣息。物件繁複的紋理,以沒骨手法勾勒,看似幻景的世界,卻著實來自生活週遭的觀察細節;為更能描繪日常、時代、文化事物,潘信華捨棄文人畫,改以「工筆設色」方式進行創作。從筆觸手法到實驗紙材,宣紙暈染特性雖不易操控,但卻能發現其中帶有時間感的紋理。
「壁畫、古畫的質感一直非常吸引我,過去當我們想臨摹古畫,會刷茶葉色來作舊,我就想若加上斑駁感也許會更不同,即使有些猶豫,但仍不想放棄創造『紋理』的想法,因此上礬來製造畫作質感。」在這實驗過程裡,潘信華並不是每次嘗試都有清晰想像,唯一清晰的只有想要改變、突破,一幅畫不斷反覆重畫數十次,累積了經驗和想法,最終作品有它屬於的輪廓與色彩型態。
《練功圖》, 51 cm x 117 cm, 2022.
「『做紙』雖然很麻煩,但專注『質感』會得到回報,它具備一種獨特的美學,也能與其他畫工筆的作品有所區隔,過於平面化的作品容易走向插畫感、裝飾性,我認為這是一種陷阱。因此我從不畫太小,斑駁感需要能被感受到,且這質感會消融視覺上的插畫感,並整合過度鮮豔的地方,完成一種和諧,因此我的作品非常需要看原畫。」
如此勤奮踏實不取捷徑的面對作品,也正是藝術家以自身回應外界的一種方式。「我的作品常被形容具『超現實感』。其實也未必是這樣,更多的是純粹的實驗過程,作品如何與過去不同?」當帶有異境的視覺感受,來自真實、扎實的實驗結果,又何謂虛實之分?畫作空間裡的世界觀,甚至時間序,都有其自己的狀態。如同壁畫和古畫,皆有歲月殘痕的紋理,但紛雜斑駁卻完全不同,壁畫來自岩壁本身的肌理去襯托顏彩,粗質顆粒起伏成風景,古畫卻是完好如初隨時間流逝而蒼茫,「我想我的作品斑駁質感,是更偏向壁畫一點。」
平列構圖,自成幽境空間感
沒有所謂天與地,毫無方位正反概念,一切是方是圓都成立。植物向上沿著建築攀附,一隻飛龍在天,魚鳥任意浮遊,飛蛾晃蕩,有人的地方腳下覃雲幽幽,像極了水面漣漪。帶有劇場式的視覺構圖,焦點明確,而主體和旁物的關係既疏離又親密,看似記憶片段的童年玩具,又有當下的日常發現,與樹的孔洞、岩的溝渠一起迸發——明明畫面紛雜,卻意外和諧平靜。
「在思考構圖時,我選擇把所有物件都散開置放,有時也會因爲覺得畫面太空,而隨機填充物件上去——當我告訴大家這部分是填充時,大多數人不相信,他們認為每個物件的出現都該隱含深意,但其實畫面填充也只是一種創作時的選擇。」相較於傳統水墨構圖,潘信華的作品以平列構圖將物件全打散開,改變人們在欣賞畫作時,習慣運用景深去感受主體、客體、物件間的關係來想像空間,而創造一種新視野。
我很堅持不以重疊、覆蓋的方式進行創作。我採用古老畫作像地圖的方式,把構圖打散,避免所有東西觸碰、撞在一起,即使這樣會有些技術上的不方便,不像油畫那樣可疊加修改,但也會因此得到另一種方便,即是『自由』。所有、過去現在的所見,都納置進到畫面裡了。
我很堅持不以重疊、覆蓋的方式進行創作。我採用古老畫作像地圖的方式,把構圖打散,避免所有東西觸碰、撞在一起,即使這樣會有些技術上的不方便,不像油畫那樣可疊加修改,但也會因此得到另一種方便,即是『自由』。所有、過去現在的所見,都納置進到畫面裡了。
他將自己畫入《秋郊賞景圖》中——那拄著拐杖的登山客,置身野林中與靈獸邂逅,茂密的樹與葉有的蜿蜒,有的奔放如雲。他分享自己經常到處探險,隨手拍下有趣的發現:鋼筋水泥磚竄出的花卉,角落死亡已久的壁虎乾屍,不對稱結構的樹幹根莖……依據每次作品主體再拉進其他物件去搭配,變成一種劇場式,甚至有點舞台感的表現,如此將視覺焦點凝聚,人物大部分都直接面向觀眾,就好像主角處在這個奇特的景,拍了張紀念照一樣。
創作與生活,活在當下,即見所畫
數十年來將繪畫作為志業的潘信華,體驗著生活起起伏伏,經歷巔峰時斷層式停滯創作,也為了維持生活打過零工、進入學校教學;無論被認可或面對挫折,這些心境轉折他只視為一種歷程。
承襲父爺輩木工匠的精神,他不把「藝術家」想像得很神聖,「我一直只把自己當作一個工匠,盡可能專心創作。等待的日子裡,我只相信我的作品。」當創作本身純粹,所有生活拉扯與經驗累積,成長為一種心智和觀看世界的方式,反而讓他學習好好「看待」每一個當下,「看待」如何成為一個藝術家。
畫室裡,一張訂製的巨大繪畫桌面,放滿顏料與書籍的置物櫃,一個專門存放紙材的房間,一面貼滿進行中底稿的磁吸式牆,幾個移動式的工作推車,一些野外散步撿到的物件,構築著潘信華的創作天地——物多卻不亂,簡單卻也豐沛,一如他步調固定的生活。每天邊吃早餐、邊打底稿,午後開始上工到夜晚,他笑稱這樣的生活甚至可以稱之為「無聊」,「但如何在無聊中調適、專注,也是藝術家的功課。創作是很耗腦力的事,是需要一直念念不忘的;我每天至少會給自己一小時去思考——就算什麼事都沒有做,只是坐在搖椅上發呆,腦子也都在不停思考。」
除了畫具、顏料、紙材,房裡最多的莫過於數量驚人的藏書,從文學、電影到哲學,潘信華涉獵的閱讀題材相當廣泛,也成為他創作靈感與養分。翻閱著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的《反詮釋》,他認為如今人們對於作品的想像,經常抽離作品而去超譯背後的意念,揣測創作核心的複雜度——我們在培養如何解構作品的同時,正忽略了作品的本身。也因此,他提醒自己盡量停在視覺上去思考,並非每個創作核心都需要存在一個「意義性」,反而是「為什麼想這麼畫?」——創作當下的動機與視覺呈現,對於潘信華而言是更重要的事情。
「每個藝術家都會遇到抉擇。在這條路上會見到許多起起伏伏、功成名就;有的曇花一現,有的能走得很遠,而我選擇這樣創作,我應該相信什麼?能夠真正讓自己撐下去的,是相信作品,還有學會不在乎,想法要夠單純有力量,有力量到能夠忽視其他一切。對我來說藝術家最要避免的是懷才不遇、憤世忌俗的心境。如果真的沒有才華,那就願賭服輸,畢竟走上藝術這條路,也是自己的選擇(笑)。」
褪去社會刻板印象賦予藝術家肩負的宏觀偉大理想,這讓潘信華的創作出發極其簡單,更顯自由與純粹。認真感受規律生活的節奏,在他口中「無聊」的畫室日常裡,更能察覺四季寒暑、時光如流的細瑣靈光;所想、所見信手捻來,讓創作都是真正活在當下。樸實、真摯的創作蹊徑,就這麼在紙上開闢出一方迷人的幽境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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