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寂到重拾歌聲：Zooey Wonder 黃玠瑋專訪

我想，妳是一隻擱淺在島嶼上的人魚，偷偷告別親愛的父王，徐徐游向波粼之上的 Wonderland。魔幻的月光照著妳的鱗片，幽暗裡閃耀紅藍黃紫；接下來的發展我們都知道，烏蘇拉奪走了妳的嗓音。艱難的年歲，妳開始懷疑 Wonderland 只是被虛構杜撰的美好，而這裡不過是一時亂踅的荒島。人魚啊，每日每夜都在岸邊浪潮下沉浮，海水無情掐著妳的喉咽，那份絕望連事後談起，我們不由得鼻頭緊緊一皺。

Photography/ Sydney Sie. Image courtesy of Zooey Wonder.

記得好幾年前，在名為「黑鄉作樂」的音樂節上與黃玠瑋第一次相遇，那時候的她還只是個拿著木吉他的女孩輕柔唱著民謠，幾盞橙黃光條罩住她所站的幽暗處；聽眾雖然稱不上許多，但仍舊與舞台的身影隔著三十好幾人群。我試圖在遠處記下玠瑋朦朧的臉，沒想到接下來數年那面容逐漸模糊，反倒歌聲裡的厚實暖流成為僅有的印象。結束之後，我買了玠瑋的第一張迷你專輯——《思念你》，她簽下的筆跡至今仍與架上的其他靈魂靜靜沈睡、陪伴我在時間裡流離。有很長一段時間，再也不曾聽到她的消息，偶爾想起她的歌聲，也想起令人心酸的謠傳，「聲帶萎縮，無法再唱了。」深怕那歌裡的迷幻溫柔已成過去。

Photography/ Manchi.

Photography/ Manchi.

談起這幾年的起伏相遇，玠瑋先是認識了鼓手白虎，後來吉他手李詠恩與合成器林昀駿 Troy Lin 的加入——「昀駿號稱北港巴哈(笑)」，她笑笑地說著怎麼與這群志同道合朋友變熟的故事，而團員們私底下跟舞台上又有怎樣的落差；我想起多年前，她曾在舞台上講著每首歌背後的故事，有點拘束的靦腆，讓台下的大家也不自覺地彎起嘴角。

Photography/ Manchi.

Photography/ Manchi.

話鋒一轉，收起開玩笑的語氣，回顧那段窒息與混噩裡掙扎的日子，「我像個空殼重複著每一個求生的動作」，幾近失聲的打擊，讓所有事情在當時玠瑋的眼裡，不過就是生存的總和，而這樣活著與死去的狀態似乎也相去不遠。本以為詢問這段經歷會讓她不悅，畢竟這樣的困境也許對多數人來說都是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正想打住，她卻娓娓聊著細節與彼時的迷惑。這番沉寂的心緒，最後竟是在自己的歌裡找到慰藉，找到命中註定之外的轉捩點。某天，想起從前的歌，玠瑋哼唱著那曲調，摸著自己平坦的喉頭，對於胸腔裡擠出的沙沙聲感受到異常不自在，但至少是個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醞釀著微弱的氣息，慢慢地發出聲音，忘我地沉浸在這樣的循環裡，唱累了便癱在床上休息。這段如藝術治療般的過程，雖然並未讓她重拾回最初的嗓音，但歌詞與旋律裡的情懷，讓她想起最初開始唱歌的純粹。

Photography/ Manchi.

心境上的改變與這幾年的累積，逐漸反映在玠瑋創作哼唱的作品裡；細數各種生活起伏轉折，首張專輯《Wonderland》於焉成形。「過去常用木吉他伴奏，並不代表往後的路線就因而被拘限，很多時候因為當下沒辦法以最理想的方式呈現，只好以手邊現有的資源做適合那時的表演。」面對大家對她風格轉變的訝異與疑問，她平靜地解釋。但即便是現在的電子環境編制，歌曲中所感受到的靈魂雛貌，與往日單把木吉他的溫暖樸實並無異。走出那片陰鬱的〈Fog Forest〉，以紀念這段旅程之名，玠瑋引自自身生活故事與奇蹟做結合，以「Zooey Wonder」的新存在重新登上舞台。

Zooey Wonder,〈Fog Forest〉.

Photography/ Manchi.

Photography/ Manchi.

如今獨自隻身一人、並無經紀公司的狀態，雖然多了一些自由，也多了一份壓力；尤其首張專輯以群眾募資方式籌備，「這才發現過去在廠牌的照顧下，自己不用面對種種瑣碎。」玠瑋苦笑著說。邊學邊做，生活裡各種好的壞的也許都能化為轉變的力量，她祈禱事情能順利、周遭的朋友都能得其所好；忙碌完這次的募資活動與近期表演後，再次好好休息。「《Wonderland》，是每個人所嚮往的烏托邦」，而那烏托邦是否真實存在、可及抑或不可及，全依賴自己有多強大的意念與信仰；但至少在她身上，看見了追尋烏托邦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