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想像,從前那股如法老王的力量——運輸著建設的器材,造路,地底下的工程網絡,搭建著建築的結構…而後突然之間,放棄了一切。」——Loic Vendrame
也許因為在專注於人道主義的 NGO 工作,身兼地理學家的法籍攝影師 Loic Vendrame,將鏡頭對準社會阡陌百態,試圖以影像敘事展呈現正在變動中的社會樣貌,捕捉當中的無情殘忍與應對而生的人性。他從西班牙出發,行走過數個國家,試著用影像剖析全球金融危機過後所引發的種種現象:房地產破滅,無人居住的鬼城浮現,尚未啟用、政府主導的基礎建設等等。這些現象所呈現的,不單只是當下所見的荒蕪頹敗景象,更隱含著深沉的無助,以及指向未來的隱憂和危機。因此,Loic Vendrame 將此系列的攝影作品命名為《未來的塵埃》(Future Rust, Future Dust),期望透過回顧過往、審視當下、瞻望未來。
自 2016 年起開始記錄的旅程,Loic 在 Instagram 上陸續發表著這系列影像作品。「從前我只拍攝當代建築。」但自去年開始,Loic 發現作品進入一種無法重塑他自己視野的循環;「我喜歡讓建築有生命,但我需要訴說一個故事,一個更具聲響的觀點,而僅僅拍攝當代建築是無法達成的。」
Valdeluz, Volume 1: Spanish Sahara – the ghost town of the Madrid’s desert (Spain – 2016).
我總被城市場景裂縫間的存在吸引。這些由房地產危機、崩解導致的現代廢棄場景,對我來說是個明顯的命題。今日它們已成了一種擺脫不了的執迷。我的目標是以攝影為書寫媒材,詳盡記錄這世界各地正逐漸增加、發生的現象。
Fortuna, Volume 2: Spanish Riviera – the abandoned side of the east coast (Spain – 2016).
畫面記錄著未完成或已然完成的建築,孤獨而孑然一身地矗立在荒野;它們原本被賦予各種使命與用途:休閒場所、住家、飯店、高速高路。「它們正是我們口中所謂的『現代廢墟』,」有些完成卻因無人進入而在「完整」中開了缺口,有些徒留骨架,像是永遠無法被賦予原有的血肉;「它們像是被名為『時間』的疾病纏身、惡化,難以想像未來某天被使用、有『生活』的可能。」談起見證這些停滯,Loic 解釋著。「我們思索著自己身處何處,而在這裡又有什麼樣的可能發生。跟隨我的腳步進入的,僅有風吹過它們的聲響,被這些人類遺留於此的曾經行徑環繞——安全帽、起重機、建商傳單,這些人們來到此地不過幾百個小時前,他們卻將所有的物件留在此地,就像最壞的事發生了。」
《未來的塵埃》至今已累積四個系列。系列一關注著被譽為西班牙的撒哈拉沙漠——馬德里近郊的鬼城,聚焦在西班牙首都附近的無人之城;Loic 沿著馬德里行旅至 Murica,沿途記錄下變遷中的西班牙景況。系列二則對準西班牙東部海岸沿線的荒蕪景象,原本待價而沽的房屋,在金融海嘯席捲的浪潮下,頓時化為烏有。這兩個系列的攝影作品,真實反映出西班牙所面臨的經濟窘境,紀錄金融海嘯下殘留的痕跡。一幢幢未完成的建築,暴露原本應當躲藏在內裡的鋼筋骨架;蕭瑟、荒涼,誠如 Loic Vendrame 自己所描述的,正是再也具體不過的「水泥(具象)的(金融)海嘯」。今年,Loic Vendrame 將他的鏡頭從南歐轉移到了東亞的台灣,完成了《未來的塵埃》第三系列;緊接著,近期則剛發佈了葡萄牙拍攝的系列四。
Sesena Nuevo, Volume 1: Spanish Sahara – the ghost town of the Madrid’s desert (Spain – 2016).
我想藉攝影展現這些廢墟的不可持續性,以及人類的瘋狂與金錢如何摧毀著生活與週遭環境。
「這些地方時時刻刻叩問著每一個我們,有些甚至令人感到不舒服。」Loic 回顧著。然而,這些被棄置的處所卻又如此真實,迫使人們逼視事實,「如果無法直視眼前的殘破,人們將不會對於未來有所警覺。」被棄置在荒地郊外的未完成房屋,彷如被時代所遺忘的孤兒,赤裸地曬在陽光底下;僅有鋼筋枝幹的屋舍,像是幾何圖樣拼湊起的骨架,空洞而無血肉之軀,具象地呈現某種尖銳,指向虛無、標示著無助。誠如金融海嘯來得突然,束手無策之感在這些未完成的建築物上被具體地展現出來。Loic 持續將自己的關懷投注在攝影技術之中,試著以影像紀錄的方式,更細緻地描繪世界不同地區面臨金融海嘯後的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