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graph/ Fran Parente.
Images Courtesy of SAAG Arquitetura.
「邊界感」一詞，在 21 世紀跨越四分之一之際，逐漸蔚為言談間的新潮流；在源自空間概念的分際綴上飾詞，若只在尋常交談中倏忽穿過，或許也不容易突顯出語意所指涉的體感。比起「分寸」、「界線」，似乎僅是多了一層魅力，吸引著樂於鑽研詞彙細膩差異的時代。
而 2024 年落成於巴西聖保羅郊區的鄉居「PAB House」，其中一切無論有形或無形，皆與「邊界感」一詞顯得格外貼切——宏觀如室內外的互動、結構中的沉穩與輕盈，或小至掛飾與擺飾之間的進退，甚至抽象如生活場域的調度、工法與土地記憶的關聯，種種細節無一不飽含著以性質為題的跨界思索。
樹影搖曳，空氣中瀰漫著拉丁美洲特有的氣息，PAB House 就隱身於一片原生植被之中。此地遠離南半球最大城的都會喧囂，獨特的地理條件全被建築團隊 SAAG Arquitetura 納入考量，外牆質地平滑如蛋糕悉心鏝上奶油，上方則以陽台、磚牆營造出內斂亮點，欄杆纖纖穿插其間，一眼望去視覺上既不單調，蘊含其中的生活滋味似乎也餘韻無窮。小巧的扇形綠地如裙擺般輕柔地散開，兩座量體呈 L 型圍繞著泳池的有機輪廓，一收一放間，便跳脫了通常把起居、安寢、用餐、休憩等區域集合起來的住宅規劃慣習慣；公、私領域各自得到一席之地，也感受得到基地及居住者內在的韻律。
穿過車庫與大門，一道用作玄關、也作銜接兩座量體的天窗廊道，自眼前隨可可石延伸鋪展；比起進入一詞，「浸入」或許更適合形容抵達起居間的瞬間。由木材打造的傳統山牆屋頂下，軒敞的格局到令人聯想起全景畫，伴隨可完全收起的拉門，將餐廳、客廳與建築邊緣的 BBQ 烤肉區，連結成一片無礙通透的視野；無論想圍坐在茶几旁招待親友，還是窩在珍藏的單椅上度過午後，總有新鮮植栽氣息湧進。半開放的狀態大開大闔，任憑視線引著意識飄向無窮遠處，「邊界感」在此幾乎翻轉了意義——應存在卻缺席，於是無時無刻不被想起。
玄關廊道的木頭拉門後方，則通往一家人的私密空間，設計團隊意在打造純粹的休憩謐境，以豐富紋理為經、協調的色調為緯，採用各種線條極簡的木質裝潢來堆疊層次，如此立體地交織起來，布置靈感應運而生，正好全留給繽紛的軟裝來盡情發揮。一進門的家庭劇院散發著溫馨氣息，沙發後方的櫥櫃除了增加收納也作為視覺屏蔽，將通往睡房的過道遮掩，賦予私領域完好的隱密性；樓梯下方植入豐沛綠意，枝枒葉面隨層層階梯向上抽長，瞬間點亮動線過渡區。
一家人所需的四間套房及主臥分佈於兩層樓，每間房皆設有獨立的衛浴，一系列窗面讓結構最飽滿、具包覆感的寢室，顯得輕盈而不封閉。當綠意與光影隨風滲入立面，垂直線窗和方形窗洞便浮現，不僅將樓層轉換處界定得清晰，更隱約呼應著強調幾何印象的屋頂——風土建築特有的山形輪廓以金屬取代瓦片重新演繹，煥然一新的形貌與質感，由上而下催生出一股簡潔的迷人張力。
順應環境、再靈活調度，是 SAAG Arquitetura 在 PAB House 運用的設計手法，尤其體現在蔥鬱的庭院。似隨意灑落於草坪的石板，包覆著以有機曲線描繪的露天泳池——泳池在動工砌築前便先按地勢鑿出一大一小池水，仿若兩枚卵石肩挨著肩伏臥。儘管是人工設施，仍在不破壞原貌的前提下，將敞亮愜意與隱私的需求平衡得恰到好處。
與其單純復刻傳統，PAB House 選擇循熟悉的輪廓抽出線索，再不著痕跡地將地方記憶融入當代建築語境中。走過可可石鋪面，把原木木材的鮮活肌理看進眼底，一轉彎，又與姿態殊異的在地植栽擦身而過，遂再度意識到 PAB House 對土地的理解超越了視覺層面，觸及全副感官最深處。
這是一處懂得設計邊界感的居所，當隱沒和現身交錯，日子也就成了丰韻分明的詩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