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graphy/ 陳偉熙.
說一個家庭故事，一個失去溝通的家庭故事。消失匿跡長達 12 年的長子，某天突然回到自己的家鄉，與
如果說細胞七年大更新一次，這是第 4.83333333 的你。
只差一點點，你就是第五個你了。還有一年，很快的。
「三十四歲很年輕啊。」我知道這麼說你又要否定我了。我上網查了你提過的名人，三十四歲時在幹嘛。王爾德那時正在寫自己的第一本小說，三年後才會發表。吳爾芙才剛剛出版了第一本小說。光看這兩位大師就夠了，他們是大作家吧，三十四歲的你怎麼能不年輕。
只是你看起來有點累是真的。喔，不想說也沒關係啦。要談那些不順心的事，是很困難的。這世界大多數的人連自己都搞不懂，又怎麼能搞懂別人的痛苦呢？不過你這副好像把悲傷全部用完的臉，要不然就得更悲傷超級悲傷，要不然就得灑脫。對，那種全灑透了的失心感，臉都空掉的樣子。沒有要責怪你，我想你很需要悲傷，不然寫進書裡的字一定會不夠用。
你一直都是「很擅長」的那種人。就是都很會，什麼都會。早上吃早餐喝咖啡都被說成像歐洲電影一樣。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摸媽媽穿絲襪的腿，騙我摸蜘蛛網就是這感覺。我還真的相信了，但是這世界上有誰真的摸過蜘蛛網啊？我真笨，蜘蛛網一碰就碎，跟你一樣。誰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最接近的感覺大概就是沒有感覺。
你最擅長痛苦。這是一項最厲害的能力，我學不來。因為痛苦會吸引別人的注意，不是每一個人都渴望被注視著。而且我還發覺你應該是享受的，才能一直痛苦下去，否則痛苦應該也會膩的不是嗎？還是因為你太年輕，還沒膩，還有時間。所以我們都成了疲倦又還年輕的一種社會浮游生物。我也覺得累，因為我什麼都有了，卻可以什麼都失去也無所謂。這樣擁有有什麼意義呢？沒有那種「不捨」，有時真的讓我好累。
幸福應該是你最大的敵人。有了敵人才能一直耗下去，訴說自己有多不幸。媽說，「我真的不了解你，但我愛你。」至少她很努力嘗試過了。你知道她一個早上換了多少件衣服嗎？還怪自己沒有提早一星期去染頭髮，黑得一點都不自然，她說要洗兩週才會變成咖啡色。那為什麼不直接染咖啡色？她說那樣一週就白回去了。我很氣她為什麼不讓你看見一切真實的樣子，媽老了，頭髮白花花的。
奇怪的是，你好像沒老。至少我看來吧。離開，就死去了一點點。你離開了十二年，說難聽點，你也只剩一點點了。我其實真的不想說這些，但又忍不住，這就是我想到再見到你最痛苦的地方。你問我的問題，我都沒辦法跟你說得再深入了，我不習慣跟不熟的人說太多話。即使是親人。
最後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回家了？
希望今天你離開之前，我能聽到答案。
《餐桌上—只是世界末日》by On and IN 表演工作室
編劇尚．呂克．拉高斯（Jean-Luc Lagarce, 1957-1995）是法國當代戲劇演出最多的劇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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