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一死,人們一定認為我是畏罪,其實我何罪可畏?……我一死,何足惜呢?不過還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阮玲玉
阮玲玉,1910 年出生於上海,是中國默片時期的著名演員,也是 30 年代中國影壇最突出的明星之一。十六歲即投身影壇,在短短的 9 年裡演出了 29 部默片作品,擁有備受讚譽的優秀演技;飾演角色含括女學生、女工、農村少女、妓女、尼姑、乞丐。因感情上的糾葛,不堪人們議論並傳播不實謠言的阮玲玉,在 24 歲年華正好時毅然自殺。除巨星乍然隕落,她遺書中滿紙「人言可畏」的控訴與不甘,亦讓其人其事在多年後為人難以忘懷。
1991 年上映的《阮玲玉》由關錦鵬執導,飾演同名角色的張曼玉以此片拿下該年金馬獎、香港金像獎與柏林影展最佳女演員。這並不是一部平鋪直敘、改編阮玲玉人生的傳記片,電影《阮玲玉》以虛實相掩的方式,既描繪了阮玲玉人生中最燦爛卻也悲哀的一段歲月,也呈現這段日子所帶給後人的影響,而在多年後人們又是怎麼看待這樁往事。

《阮玲玉》分成數個部分,首先是後設地確立「我們正在拍講阮玲玉的電影」,飾演阮玲玉的張曼玉、飾演黎莉莉的劉嘉玲、飾演張達民的吳啟華、演蔡楚生的梁家輝與飾演唐季珊的秦漢,均在電影中以原本身份談論自己怎麼看這個事件、分別飾演的角色,以及,作為演員後輩、同樣敏感脆弱的藝術家,必須生活在無隱私且充滿誤解和惡意的世界,若易地而處,他們將如何自處。

再來是珍貴的資料影片,包括少數僅存的阮玲玉演出電影片段、多年後已然老去的當時身邊影人訪談,以及由張曼玉等人對其作品某些段落之重新演出,並依據史料重建、重演這名傳奇女演員的私人生活,試著拼湊出會走向該毀滅性終局的線索。
關錦鵬創造了一幅環環對倒相扣的圖景,原本戲劇化卻容易流為單薄的自殺事件,成了每面各有折射、旋轉著就隨不同光線流洩諸種意涵的立體所在。




例如,以張曼玉在訪談中親口確認她和阮玲玉際遇的相似,卻又也並置著她們在處世的不同態度和價值觀,提示了同種遭逢可能引出迥然不同的路。而飾演當年四角關係中男子的眾男演員,以當代眼光吐露了對阮玲玉的選擇的看法,由此誘引觀眾想像,當是非似乎蓋棺論定,被歷史塵封的那些人在事情發生之前、發生之後,是怎麼看自己和這個女人的關係?而對於女性、性別的意識,在這些年裡又迴繞了多少遷變?


一個有趣的延伸閱讀是 1996 年的《迷離劫》及後續 2022 年的《迷離劫》影集:當年法國導演奧利維耶阿薩亞斯因看了港片《東方三俠》而想盡辦法找來根本不諳法文的張曼玉主演他的新片《迷離劫》。這部電影要改編並致敬法國經典默片傳奇名導路易費雅德(Louis Feuillade)的《吸血鬼》(Les Vampires)(《迷離劫》原片名「Irma Vep」,即是「vampire」的字母換位)。
阿薩亞斯與張曼玉因合作該片結為連理,但婚姻只維持了三年。2022 年阿薩亞斯執導的《迷離劫》影集並非重拍電影版,如同 1996 年片中,電影的籌劃和拍攝過程本身就是主要軸線之一——拍「『把當年電影版重拍成影集』的過程」,且穿插著對前女主角、也是前妻張曼玉的思念。套疊的後設結構,映射出原版故事及其遺澤,以及在歲月中所牽涉一切人事物的連動和烙印。

同樣地,2022 年的《阮玲玉》修復版重映,我們也不只是在大銀幕上重看 1991 年那部經典電影,電影中對於時間所拉開的距離,所塑造的感懷和反省,在 30 年後將繼續流淌並透露新的意涵。
Images Courtesy of 甲上娛樂.
加入 Polysh Facebook 隨時閱讀最新、有趣的電影與藝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