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裝從此不一樣:從 Nan Goldin 的 LGBT 紀錄照到時裝性別革命

Nan Goldin 藉以成名的照片,皆是她在波士頓生活的那些日子裡周遭的朋友的寫照。世人從這些照片裡看到了一個「腐敗」的美國——性、毒品和暴力。她花了半數以上的底片來刻畫她身邊群體當中佔據主流的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變性人和易服癖者(transvestite)。我們不好評估她的攝影題材以及她在攝影上的成功,和日後的邊緣群體平權運動之間有著多少的關聯,但很清楚的一點是,以一個記錄者的身分,她成功地把手裡的相機變成了 20 世紀性別與性革命的目擊工具。

 

Nan Goldin
Nan Goldin 的攝影作品。

顛覆往往是短時間動作。漫長的社會演化在上個世紀之初完成了男女性別分工以及著裝分化的極致,直至兩次大戰——男人扛著槍械上戰場,女人在家贍養老人撫養小孩;男人的服裝被徹底地制服化、職業化,而女人自歐洲宮廷時代以來也有自己特殊的符號。幾次工業革命徹底動搖了這個表象的根基,技術革命迫使自然性別不再是不可跨越的屏障,現代醫學為變性手術打開一扇大門。與此同時,社會思潮齊頭跟進,為 LGBT(同性戀、雙性戀與變性者聯盟)組織吶喊撐腰,流行文化將這種「現代性」徹底演變為街頭巷尾的時髦。在電影《Velvet Goldmine》中,主人翁 Brian Slade 的大紅大紫影響了當時的年輕男女,20 歲出頭的年輕人無不為自己的異裝愛好倍感自豪,甚至於異性戀個體躍躍欲試想要加入同性戀大家庭——這個故事並非虛構,當年 David Bowie 和 Iggy Pop 如日中天的 Glam Rock 事業促成的現實,就和電影裡所反映的情境一樣,最終成為一個時代的化石標本,不可輕易抹去。

 

Cole Mohr Luke Worrall
Cole Mohr 與 Luke Worrall 等男模演繹的名為 Candy 的時裝雜誌大片。

在這之前的歷史上,人類從未有過如此喧囂的性別滲透,讓人記憶最深的也不過是諸如太陽王路易十四因為個子矮小首創了高跟鞋,卻不知不覺成了女人鞋履時尚的奠基人這種事,和易服癖沒有半點兒關係。假如說 Nan Goldin 的攝影題材在當年還有一點點兒驚世駭俗之意的話,那麼這的確是構成她事業有成的決定性因素,然而,那些照片裡的圖像擱置在今天,已然不是什麼新鮮物。在我們日常所及的媒介當中,電視轉播的同志遊行、流行偶像在頒獎典禮上高呼 LGBT 和異裝癖者的平等權益、變性人主持電視和網絡節目,這一些都變得十分尋常。

 

Nan Goldin 2
Nan Goldin 的攝影作品。

那為甚麼異性戀男人參與時尚的熱情總顯不夠?撇開媒體一遍又一遍論述的有關男人「基因裡註定的」平庸品位的言論,回到問題的根本上說,女為悅己者容的常年慣性,的確在女性的基因裡篩選留下了種種和時尚關聯的 DNA 片段;而對於男人,人們評價其價值的依據,卻往往來自於他在社會等級金字塔上取得的等次和地位;而這種等次和地位在外表之上,除了先天皮囊之外,社會早有一套進化得十分完全的與階級等級制有關的制服套在男人身上。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第一夫人可以有俏皮的打扮裝飾,而身為男性國家領導人,正式場合的西裝必須分毫不差,端端正正。當然,在政治也可能被娛樂化的時代,我們也見過少數國家的男性元首熱衷於在正經場合的奇裝異服扮相,但終究這類事件都淪為了政治的花邊。

 

Tony Curtis Jack Lemmon
Tony Curtis 和 Jack Lemmon 在電影《Some Like It Hot》(1959)中的扮相。

有意思的是,一個多世紀以來,推著時尚巨輪滾滾向前的,卻都以男性時裝設計師為主力大軍,可是直至 60 年代整個西方全面迎來嬉皮文化和性解放運動之前,在時裝設計上最有建樹的巨人,如 Christian Dior 和他的弟子 Yves Saint Laurent,也只是為女人殫精竭慮做衣裳;至於男人的服裝,他們自己也都穿得一本正經得如同「品味庸俗」的異性戀男人。

 

Leslie Cheung
張國榮在電影《霸王別姬》中的扮相。

最終我們還是只用了一個世紀不到的時間,稀釋和瓦解男人舊有的陳腐著裝規矩。四大時裝周先後把男裝部分獨立成盛事,先鋒怪異如 Jonathan Anderson 之輩的年輕人的設計,在經典老牌的時裝屋 LOEWE 裡大放異彩。也許不用多久,有關服裝的性別倒置的話題就將成為明日黃花——再提就顯得品位後進了。

 

Text/林士堯
All Images Courtesy of men’s uno HK

 

【此篇為 Polysh x men’s uno 合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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