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ker Spirit｜將雙手弄髒的渴望，安特衛普 Kastaar Press 鉛字印刷工作室

一個名為 Antigoon 的巨人，守護著 Scheldt 河上的一座橋。他向所有需要過河的人收取费用，拒絕支付的人會被他割斷手腕，扔進河中。安特衛普（Antwerp），在荷蘭語中意為「hand werpen」，「雙手拋擲」；幾個世紀前，在 Steen 附近發現了巨大的骨骸遺跡，這個發現便是這座城市傳說的起源。後經考證，科學家下定這些骨骸來自一種不知名的巨大鯨魚，估計有 500 萬年之久。在安特衛普時常能發現這些鯨魚骨骸，港口城市似乎建立在鯨魚葬場之上；也許正因如此，加上「雙手拋擲」之語意，這裡的人們總予我深通水性、手工創作的印象。

沒有過於飽和的擁擠喧鬧，安特衛普彷彿一個試圖裝扮成大城的小鎮，更多了份城市難得的親切、熟悉氣息。除了港口之城悠久的歷史，讓此地成為商業與交易的據點，創作產業結合著商業帶來的興盛，從藝術到時裝設計，讓世界無法小覷。從事創意領域，勢必接觸到許多創作者，並了解、連結著彼此所進行的事；擠在一個小圈子裡，設計師被迫發展出自己獨有的風格、技藝以及思考方式。既能找到和他人共同合作的方式，又能同時發展出自己的個性。

An Eisendrath 和 Stoffel Vanden Bergh 是安特衛普的平面設計師，有感於當地平面設計圈的安全保守氛圍，決定展開一場歷程勢必疲憊的自學歷險記。兩人共同創立了 Kastaar Press——一個傳統油墨印刷工廠；事實上，Kastaar Press 更像個傳統印刷工藝博物館。「Kastaar」，荷蘭文裡意指「膽大妄為」、「小壞蛋」，但同時也隱含著「沈重的物件」；這充滿趣味的詞彙，正貼合著工作室的故事與勇於嘗試的理念。一切起源於一本討論著 letterpress（凸板印刷） 的小册子，此後兩人開始收入第一架迷你手動印刷機，研究、拆解、重組，將它修舊如新。這過程像是開啟了某種開關，兩人再也停不下来，陸續尋找各種型號的印刷機和鉛字塊。

我們並非反對數位化的時代，與其反之，我們想做的，是連結過去與未來。有時有種感覺，想急促地逃離電腦螢幕，將雙手弄髒——我們渴望擁抱印刷的歷史。將自己的雙手視為工具，在油墨中玩耍、實驗，重新定義我們所謂的「設計過程」。

「我們對緩慢的傳統印刷工藝的熱愛，帶我們走進一座座山群。嗯，倒也不是真正的山群，而是隨著成千上萬的鉛字塊、凸板印刷機具的累積，像是堆起一座座小山，把我們淹入。將這些美麗一個個從廢棄場拾起，我們收集了數量驚人的手工印刷工具。」兩人分享著。如今，規模已逐漸擴大的油墨印刷空間，完全不是他們的一開始的本意與想像，就著麼累積著，顺其自然地發展成充滿創意與故事的印刷工廠。但他們並不想讓這些古老的印刷機器僅僅躺在這裡，兩人延伸出油墨印刷 workshop，邀請駐地藝術家開展合作，讓大中參與到這關於書寫與溝通的古老工藝裡。

An Eisendrath 和 Stoffel Vanden Bergh 建造兩個安装在自行車上的手工印刷機器，開到活動最頻繁的地區——夏天的安特衛普有許多活動：二手跳蚤市場、古董拍賣、販售有機食物的農貿市集、電影節與戲劇節等等；邀請路人打印他們自己的卡片，打印的内容則根據不同的活動有所變化。這些獨特又能引起大眾共鳴、參與的方式，讓這些印刷物也能成為推廣宣傳的工具，像是印刷博物館 Museum Platin-Moretus 的重新開幕等等。

Museum Platin-Moretus，位於四個世纪以來都没怎么變化過的 Vrijdgmarkt，是聯合國文化遺址。博物館内擁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兩台印刷機器，2 萬多個鉛字塊，以及 3 萬多本舊書籍。博物館是 Platin-Moretus 家族舊址，16 至 17 世紀時期，Platin-Moretus 的書籍曾經傳播至歐洲其他地區與美國，他們曾是這裡最大的出版商、書籍貿易商，推動知識的平民化歷程。在這裡來訪者能參觀傳統印刷的各個步驟，從字體的創造到打印出的印刷物。Kastaar Press 與维修後重新開館的博物館合作，將博物館裡古老的印刷圖樣、文字，與现代字體相結合，創造出一系列穿越時空對話的新作品。

隨著時光流轉，許多薪火相傳的油墨印刷工廠被遺棄或關閉。平面設計走向數位化是科技的巨大進步，文化傳播成本更低，更便捷。但古老的印刷技術奠定了現代平面設計的脈絡，這些規則、knowhow 在歷史演進中或被保留、或被打破，或被重新創造。然而，在數位時代，也有一群這樣的人，想偶爾遠離電腦，不介意弄髒雙手，重新擁抱傳統印刷，感受著真正由「雙手製作」的感動。讓繁瑣、緩慢、充滿限制的傳統印刷方式成為新的優勢，與 3D 列印、雷射、CNC 切割等現代手段相結合，重新試驗平面設計的新可能。限制好比一堵沉重的牆，推動它而感受到的抵抗力雖然巨大，卻會讓推動者更結實地扎根在地上。

Kastaar Press，就這樣隱藏在 Zurenborg 的一堵新藝術風格牆後，一處老舊的倉庫裡，没有明顯吸引目光的招牌，毫不起眼，靜靜埋藏在對老時光創作的執意與熱愛裡；像個兔子洞，等待有緣的創作人，一起進入弄髒雙手創作的「maker」世界裡。

All Images courtesy of Kastaar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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