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ages Courtesy of Hooray Films.
今年剛在金馬獎拿下最佳劇情片與最佳導演等大獎的《一部未完成的電影》，是導演婁燁的最新作品。電影講述 2020 年初，一個電影攝製組在武漢附近重聚，準備繼續拍攝一部十年前未完成的影片。春節長假將近，劇組忙著要趕到一個進度，卻也在這時，從不同管道開始傳來些耳語，說是哪裡封路了、哪裡設了關卡要嚴格檢查才給通過、又說是有某種怪病。
此起彼落的消息並沒被驗證，但劇組已一片人心惶惶。製片導演決定還是先收工，讓大家先回家鄉過年。但就在他們整理好要出發，機票車票訂了、計程車叫了，下榻的旅館前卻來了一批人，將門整個封死，沒人可以離開……。
接下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但不知道的是，每個角落的人們在那些時候都怎麼了……。
《一部未完成的電影》是一部單單知曉主題，就要叫人為作者和拍攝團隊捏一把冷汗的作品，曾將六四天安門事件搬上大銀幕，作為電影《頤和園》時代背景的婁燁，這次直面挑戰新冠疫情的爆發，可想而知，電影在中國不能上映，影片的資料也全數從網路上隱去（查詢「婁燁」的豆瓣條目，最新作品仍停留在 2019 年的《蘭心大戲院》）。
但一如婁燁過往作品，這部作品終究是著眼於人的處境，那裡有大時空的經緯，但重點仍是其如何錯綜地框架、改變了困於其中的人們的生命。
電影導演婁燁
《一部未完成的電影》中，電影劇組被斷然關留在旅館，每個人只能獨自待在房間裡，面對著春節到來對家人的想念，以及陷入不知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遠方家人是否安好的焦慮，更還有日復一日隔離狀態所造成的，身心逼近臨界性崩潰。看著電影，我們也快速複習了疫情那段日子的孤單、恐懼、茫然，比此更甚的，則是我們曾聽聞的，人們從窗戶看出去那些粗暴的疫情防堵處理。末日意味的瀰漫，是病毒的陌生，也是各種秩序規則之強加而來。
但電影的企圖心是更大的，名為「一部未完成的電影」，片子開始時從舊電腦找出的檔案，正是婁燁 2010 年《春風沉醉的夜晚》的片段，本片的主角即是螢幕上該片主角秦昊。《一部未完成的電影》插入了當年被迫剪掉的畫面，而正如同秦昊的角色所說，這電影就算拍了也不可能過審、不能上映，難道就是拍個熱血情懷嗎？但電影中的他們開拍了，《一部未完成的電影》也拍了。
在後設的雙層意義上，《一部未完成的電影》的感懷之於婁燁對創作的思索，或可說是更大於對於新冠疫情的直接討論。婁燁電影和中國政府的不對盤是眾所知曉的，但這位創作者真的只是在故意唱反調嗎？還是他更是在盡可能守住藝術堅持的同時，試著挑戰闖關那個界線（而非直接摘掉它）。
紀錄片《夢的背後》中，有段落帶到當年《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遇到的各種被審被勒令刪減修改的困境，我們看到婁燁有他的氣餒、困惑和憤怒（當年該片選在四月四日上映，以錯誤訊息「404」暗喻抗議電影要被撤檔消失）。《一部未完成的電影》以「明知不可而為」發動整個故事，其實也提示著創作者與大環境的對峙間，種種生命階段的變遷、歲月的流逝、創作意志，以及對藝術的愛之變或不變。
